二十八年后相遇句子

第一章：蝉鸣初响，旧友新知机场广播嗡嗡响着，带着空旷的回音，一下下凿着苏晚的耳膜。

她推着行李车，车上东西堆得冒了尖，轮子吱呀乱叫，活像下一秒就要散架。

二十多个小时连轴转，她脚底下跟踩着棉花似的，现在只想找个洞一头栽进去睡死。

目光穿过涌动的人潮，几乎没费劲，她就锁定了陆怀瑾。他站在那儿，

跟周围急匆匆、头发乱翘、衣服皱巴的旅客完全两个世界。一身深色西装熨得跟刚拆封一样，

头发丝都透着精心打理过的规矩。连握着手机的那只手，指节都绷着一种过分标准的力道，

整个人像棵严格按照图纸修剪出来的松柏。苏晚扯了扯干裂的嘴角，手下用力，

推车蛮横地撞开挡路的人，咣当一声刹在他跟前。“陆律师，麻烦您亲自来接了。

”嗓子是哑的，被长途飞行耗干了水分。陆怀瑾的视线从手机屏上抬起来，先落在她脸上，

定了一秒，然后往下走，扫过她那贴满托运条、战损级别的大箱子，

还有旁边那个拉链都快崩开的摄影包。“东西都带齐了？”他问，声音平得听不出波纹。

“不然呢？半路扔了？”苏晚抬手拍了拍最大的箱子，灰尘在光线下乱飞，“我全部家当，

可都在这儿了。”陆怀瑾没接话，手很自然地扶上了推车把手，接管了过去。苏晚乐得轻松，

甩着空手跟在他旁边，目光溜过他绷得笔直的后背。“车停在地下。”他说。“看出来了，

”苏晚哼了一声，“您这身打扮，也不像要挤大巴的。”他按了下钥匙，

不远处一辆黑车闪了闪灯。后备箱打开，里面寥寥几样东西摆得跟用尺子量过一样。

看见苏晚那庞然大物般的箱子，他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

然后开始沉默又高效地重新排列组合，硬是给腾了块地儿。苏晚抄着手在旁边看热闹。

“要帮忙吗陆律师？我可担心我那堆镜头，别磕坏了。”“不用。”他头都没抬，

手臂一使劲，那个最沉的箱子就被卡进了角落，严丝合缝。车里弥漫着一股干净的雪松味，

跟苏晚记忆里那种混着颜料、旧书和太阳晒过的味道完全不同。她有点闷，降下车窗，

让外面夏夜温吞的风灌进来。“老家水管爆了，水淹了楼下，”她看着窗外流水似的灯火，

解释了一句，“装修队说得搞一个月。我妈非让我来找你。”“我知道。”陆怀瑾看着前面，

车开得极稳，“阿姨打过电话。客房收拾好了。”“谢了，”苏晚顿了一下，

“算我欠你一次。”“谈不上。”话到这儿就断了。沉默漫上来，倒不全是尴尬，

更像一种被时间拉长了的、搁置太久的生疏。车停在他公寓楼下。电梯安静上行，

门一开就是玄关。冷灰色调，地板光溜得能照出人影，每样东西都待在它该待的位置，

像个没人气儿的样板间。苏晚一脚踢开脚上那双快磨穿底的帆布鞋，光脚踩上微凉的地板，

留下几个灰扑扑的脚印。她把行李箱和摄影包往客厅当中一撂，

那片完美的秩序立刻被撕开个口子。“浴室在左边，毛巾是新的。”陆怀瑾指了个方向，

“冰箱有水有吃的。”苏晚含糊应了声，开始翻腾洗漱包。她猛地拉开摄影包拉链，

侧袋里几本旧笔记本差点滑出来，她又手忙脚乱地往里塞。等她抱着东西冲进浴室，

客厅已经像刚被小型台风扫荡过。陆怀瑾站在客厅中央，

看着地上随意扔着的相机背带和歪倒的箱子。他走过去，捡起背带，对折再对折，

放到茶几一角。然后试着把那个沉甸甸的箱子扶正，靠到墙边。箱子死沉，拉杆有点变形，

不太听话，他用了点劲才把它摆弄服帖。苏晚洗完澡出来，头发还滴着水。

看见自己那犟种箱子终于老实待在墙角，眉梢挑了一下，没吱声。陆怀瑾已经脱了外套，

只穿件白衬衫，坐在餐桌边对着笔记本敲字。桌上放了杯水和一盘洗得晶莹的青提。

苏晚不客气地捏起一颗扔进嘴里，甜汁在嘴里炸开。“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他手指没停，

问道。“睡觉，”苏晚又摸了一颗青提，“倒时差。”“工作。”他补充。“看着找呗，

”她耸耸肩，“接点散活儿，或者去画廊撞撞运气。”陆怀瑾合上电脑，

看向她：“我认识一个出版社的艺术总监，他们在招美术编辑。工作稳定，也跟你专业对口。

如果你有兴趣……”“坐班？朝九晚五？”苏晚打断他，扯了扯身上那件洗得发旧的T恤，

“你看我像能适应那种框框条条的人吗？”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顿片刻。“人总要安定下来，

苏晚。”“我刚从一个‘安定’的坑里爬出来，”她语气硬了点，“不想立马再跳进另一个。

”空气似乎凝住了。第二天苏晚直接睡到中午。爬起来时，陆怀瑾早去了律所。她晃到厨房，

看见流理台上放了把系好的门禁卡和钥匙，底下压着张纸条，写着Wi-Fi密码。

她给自己冲了杯咖啡，端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楼下是密密麻麻的车流，像搬家的甲虫。

她拿起扔在沙发上的相机，对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还有窗外那片钢铁森林，

按下了快门。晚上陆怀瑾回来，看见客厅角落多了盆茂盛的绿萝，

是从苏晚那个巨无霸行李箱侧袋里探出来的。她的三脚架支在电视柜旁边，

几个镜头盖散落在沙发缝里。他没说什么，走过去把镜头盖捡起来，在茶几上并排放好，

紧挨着他下午整理好的那摞法律期刊。晚饭是叫的外卖。苏晚一边吃，一边翻相机里的照片。

“给你看个东西。”她突然把相机屏幕转向他。陆怀瑾抬眼。

屏幕上不是他以为的什么异国风景或者艺术照，

而是楼下街角那个他每天经过、但从没正眼看过的修鞋摊。老师傅低着头，

布满皱纹的手正捏着针线穿过鞋底，夕阳的金光落在他花白的头发和专注的侧脸上。

那光影、那质感、那一瞬间的情绪，抓得恰到好处。“怎么样？”苏晚问，眼里有点小得意。

“嗯。”他应了一声，目光在屏幕上多停了两秒，才继续低头吃饭。夜深了，

公寓里只有空调低沉的运行声。苏晚盘腿坐在客床上收拾东西，

陆怀瑾过来给她送瓶新的矿泉水。他停在门口，没进来。

这间客房已经被她住出了鲜明的个人痕迹——床上摊着几件衣服，桌上摆满了瓶瓶罐罐，

还有本边角都磨毛了的摄影集。“这八年，你跑了不少地方。”他开口，

声音在寂静里显得特别清楚。“差不多吧，”苏晚头也没抬，把一件外套胡乱塞进衣柜，

“哪儿远跑哪儿。”“为什么回来？”苏晚动作顿了一下。她抬起头，看向门口那个人。

他站在光线明暗交界的地方，脸看不太真切，只有那道挺拔的轮廓异常清晰。“累了，

”她说，随即又低下头，“也可能……是没别的地方可去了。”她听见他极轻的呼吸声。

“你呢？”她反问，声音低了下来，“陆怀瑾，你这八年，过得怎么样？”他没有马上回答。

寂静在两人之间蔓延，窗外的城市灯火无声闪烁，在他眼底投下细碎的光点。苏晚看着他，

看着这个连睡衣都一丝不苟、站姿都无可挑剔的男人，看着这个她认识了一辈子，

却感觉越来越陌生的旧相识。她忽然笑了笑，声音很轻，却像片羽毛，擦过他紧绷的神经。

“陆怀瑾，”她轻轻说，“你好像把自己活成了一件完美的展品。”第二章：夏风缱绻，

心墙渐蚀陆怀瑾端着水杯的手在半空顿住。杯里的水轻轻晃荡，顶灯冷白的光碎在涟漪里。

他没接苏晚那句“雕像”的评价，喉结极轻地滚了滚，转身带上了客房的门。“早点休息。

”门合拢的声响很轻，却像给那个夜晚画上了句点。但有些东西，就是从那一晚开始变了。

第二天早上，陆怀瑾像往常一样走进厨房，习惯性地开冰箱拿全麦面包和牛奶。

目光却顿住了——流理台上放着一盘切好的水果，橙子、猕猴桃、草莓，鲜艳得扎眼。

旁边还有一小碟煎得焦黄的培根，油光滋滋的。苏晚背对着他，

正把一片抹满花生酱的吐司往嘴里塞，另一只手摆弄着相机。“弄多了，吃不完。

”她含混地说，没回头，“别浪费。”陆怀瑾沉默地看着那盘色彩鲜明的水果，

又扫了一眼自己灰白调的厨房。他没说话，拉开椅子坐下，拿起叉子，先尝了一片培根。

咔嚓一声，很脆，焦香在嘴里漫开，和他平时吃的完全不同。他没说谢谢，苏晚也没在意。

她举起相机对着窗外，“咔嚓”一声，晨光中苏醒的城市被收进镜头。“晚上有应酬，

不回来吃。”他喝完最后一口牛奶，起身时说。苏晚头也没抬：“哦。”晚上十一点多，

陆怀瑾才回来。玄关的灯亮着，客厅只开了一盏落地灯，在角落投下暖黄的光晕。

苏晚常窝的沙发上，扔着一本翻开的摄影集。他脱下西装外套，动作比平时慢。

走到吧台边倒水时，看见水壶旁贴了张便利贴，上面画了个潦草的箭头，

指向保温垫上的炖盅。旁边两个字：“宵夜。”他揭开盖子，冰糖雪梨，还温着。他站着，

一勺一勺慢慢吃完。甜润滑过被酒精烧灼的喉咙，那点暖意一路漫进胃里。周末，

陆怀瑾被高中好友周铭硬拉去聚会。烤肉店里吵吵嚷嚷，啤酒瓶碰得哐当响。

周铭搂着他的肩膀，对满桌子人嚷嚷：“瞧见没？咱们班当年最出息的大律师！

我就奇了怪了，怀瑾，高考完那会儿苏晚问你要不要一起去西藏毕业旅行，多好的机会啊，

你怎么就拒了？”空气瞬间静了几分。几道目光在陆怀瑾和苏晚之间扫来扫去。

陆怀瑾捏着酒杯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苏晚正拿着一串烤蘑菇，闻言扯了扯嘴角，

看向周铭：“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亏你还记得。他那会儿不是被B大法学院录了嘛，

要提前修学分，正经事，谁像我一样瞎跑。”她语气轻松，却把蘑菇咬得格外用力。

另一个女同学笑着接话：“晚晚你后来不是也挺好？大学里混得风生水起，

我记得大二那会儿，是不是还有个摄影系的师兄天天在你们宿舍楼下等你？抱着好大一束花！

”陆怀瑾端起酒杯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下去，却压不住心头蓦然涌上的滞闷。

他记得那个场景——大二秋天，他去她城市参加模拟法庭比赛，

站在她宿舍楼对面的梧桐树下，看见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抱着一大束红玫瑰等在那儿。

然后苏晚跑出来，穿着他从没见过的亮黄色裙子，笑着接过花，和那个男生并肩走远了。

他在那儿站了很久，直到比赛催命的电话打来。他最终没告诉她他去过。“后来呢？

”桌上有人起哄。“后来？”苏晚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角，“后来我发现，

比起等在某个人楼下，我更喜欢去没人等我的地方。”散场后，夜风裹着夏日的潮热。

两人并肩走在回公寓的路上，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周铭就那样，口无遮拦。

”苏晚先开口。“嗯。”陆怀瑾应了一声。沉默地走了一段。“那个出版社的工作，

”陆怀瑾突然说，“如果你改变主意，我可以……”“陆怀瑾，”苏晚打断他，

停下脚步看他，“我不需要你为我铺路。”“那你需要什么？”他也停下，看向她。

路灯在他镜片上反着光，看不清眼神。“需要你别把我当成你那些需要规划的案件。

”苏晚声音不高，却带着力道，“我累了，陆怀瑾。不是身体累，是这里。

”她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我拍了八年，拍别人，拍风景，拍故事。可现在，我拿起相机，

不知道镜头该对准什么了。”她深吸一口气：“你呢？你那个棘手的案子，顺利吗？

”陆怀瑾愣住了。他没想到她会注意到他这几天刻意压下的疲惫。他转开视线，

望着马路对面闪烁的霓虹。“有点麻烦。”他最终说，声音低沉，“对方证据准备得很充分，

我们这边……很被动。”这是第一次，他没有用“没问题”、“可以解决”来回答。几天后，

苏晚从客房拖出那个最大的行李箱，准备彻底整理。“陆怀瑾，搭把手，这东西太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