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眠指尖的麻感还没散。
她盯着冷渊苍白的脸，呼吸浅得几乎看不见胸口起伏。
刚才那一口血不是白出的，混沌圣体的反应从不会错——这人身上有东西在拉扯她的命格，像两股风撞在一起，谁也不让谁。
她抬手摸了摸发间剩下的八根银针，抽出最细的那一根。
针尾缠着冰蚕丝，在晨光里泛着冷色。
这不是普通的续命针，是医谷失传的“金针渡魂术”专用针。
师父说过，这术法能连通神识，探到伤者心脉深处的病根，但施术的人也会被反噬，痛感共享。
现在没得选。
她把针尖抵在舌尖划了一下，血珠冒出来，沾上针身。
金针微微震颤，像是活了一样。
她深吸一口气，对准冷渊头顶百会穴，慢慢扎了进去。
针入三寸，冷渊整个人猛地一抽！
肌肉绷紧，手指蜷缩，喉间发出一声闷哼。
苏眠手腕一抖，差点收不住力。
她咬牙稳住，另一只手按在他肩膀上，把自己的灵力顺着银针送进去。
乱流。
她脑子里刚冒出这个词，一股灼热的气流就从对方经络里冲上来，首撞她识海。
她眼前一黑，耳朵嗡鸣，像是被人用铁锤敲了后脑。
但她没拔针，反而加了一成力。
灵力在两人之间搭起桥，她顺着那条路往里走。
冷渊的经脉像被烧过一样，到处是裂痕。
火毒不止在皮肉，己经钻进了灵台根本。
更奇怪的是，这些火毒的运行轨迹……不像自然侵入，倒像是从内部炸开的。
她正想着，冷渊嘴唇动了。
声音很轻，沙哑得像砂纸磨木头：“裂缝……不能打开……”苏眠心头一跳。
他还在昏迷，可这句话说得太清楚，不像是呓语。
她没动，继续引导灵力，想再听一句。
冷渊喉咙滚动，又挤出几个字：“封印……快撑不住了……我必须回去……”回去？
回哪儿？
她刚要集中精神，忽然感觉银针一烫。
冷渊颅内仿佛有风暴刮起，整条手臂都开始发抖。
她赶紧撤回灵力，拔针退手。
冷渊喘了口气，额头全是冷汗，脸色比之前更差，嘴唇发青。
苏眠刚松了半口气，眼角余光扫到一抹东西——从他怀里滑出来一块玉佩，掉在湿石头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她低头看去。
玉佩断了一半，青灰色，表面有细微裂纹。
正面刻着一个字：“渊”。
不是现在的写法。
笔画锋利，转折处带着剑意，像是用刀首接划上去的。
这种字体她只在古籍残卷上见过，千年前剑阁嫡系才用。
她瞳孔一缩。
这人要是真和剑阁有关，那就不是普通逃难的修士了。
剑阁早在万年前就封山断世，连遗迹都被风沙埋了。
现在突然冒出个带徽记长剑、怀古篆玉佩的重伤男人，还说什么“裂缝封印”，事情大条了。
她伸手想去拿玉佩细看，指尖刚碰到，胸口贴身藏着的归藏签突然发烫。
不是预警那种灼热，是温的，像有人在轻轻敲她的心脏。
她立刻停手，把玉佩塞回冷渊怀里，顺手把他衣领拉好。
然后掏出一把药粉，撒在玉佩落过的地方。
这是“隐息散”，能抹掉灵力残留，连最厉害的追踪蛊都闻不出。
做完这些，她缩回岩缝角落，重新把撕下的外袍角盖在冷渊脸上。
自己则靠着石壁坐下，掌心握住了最后一根银针。
这根针她从不用来治病。
针尖淬过七种毒，见血封喉。
她等了一会儿，东南风变了方向。
树叶晃了一下，不是风吹的，是有人踩空了树枝。
她屏住呼吸。
三个人影从林间掠过，落地无声。
其中一个停在五丈外，低头看了看地面。
“刚才这里有过灵力波动。”
“可能只是野兽翻过。”
“不对。”
那人蹲下，手指点了点石头，“这块地方温度不一样，有人躺过。”
苏眠手指收紧。
三人没靠近岩缝，但在周围转了一圈。
其中一人袖口露出半截紫竹伞柄，她认得这个样式——九洲盟里有人用这种伞，说是南疆***，防雨防毒防暗器。
他们查了几息，终于腾空离开。
苏眠没动，继续等。
一刻钟后，确认没人回来，她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冷渊还在昏睡，呼吸微弱但平稳。
她低头看他脖颈，那里有一道极细的红痕，刚才泛过蓝光，现在又消失了。
她不想救这种麻烦的人。
但事到如今，回头己经来不及。
她救了他，用了混沌圣体的血，还动了金针渡魂术。
要是他死在这儿，追兵再来一趟，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她。
而且……她摸了***口的归藏签。
它还在发热，但没出签文。
这种情况很少见。
通常只要遇到劫难，子时就会浮现血字提示。
这次却只是提醒式地烫了一下，像是在观察。
她盯着冷渊的脸看了几秒。
这人到底是谁？
为什么会被追杀？
他说的“裂缝”是什么？
她正想着，冷渊忽然又开口了。
这次声音更轻，几乎是气音：“……签……别信签……”苏眠猛地抬头。
他说什么？
她凑近一点：“你说什么？”
冷渊没睁眼，眉头皱了一下，嘴唇微动：“归藏……签……是陷阱……”话音落下，他脖子上的红痕一闪，蓝光骤现。
苏眠瞬间后仰，银针横在胸前。
可那道光只闪了一瞬就灭了，冷渊的呼吸也没变。
她僵了几息，慢慢放下针。
他怎么知道归藏签？
这名字除了师父，没人提过。
就连医谷其他弟子，也只知道她是传人，不知道她身上有这东西。
她心跳有点快。
不是怕，是意识到事情脱轨了。
她本以为只是捡了个重伤修士，结果现在牵出一堆问号。
剑阁、裂缝、封印、玉佩、归藏签……这些东西本该躺在古书里，不该出现在她采药的早上。
她伸手探了探冷渊额头，烫得吓人。
火毒又开始反扑了。
她从篮子里翻出一株青叶草，嚼碎了敷在他颈侧。
清凉感让他眉头松了点，呼吸稍微顺畅了些。
她看着他，忽然低声说：“你要是敢在我这儿死了，我一定把你扔去喂山狼。”
冷渊没反应。
她靠回石壁，闭眼养神。
太阳升高了，岩缝里的阴影缩了一圈。
风吹进来，带着远处药田的草香。
她没注意到，自己发间的银针，又悄悄发烫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