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尘粒的呼吸沙砾钻进鼻腔时，林野正用断剑撬着岩壁上的盐晶。
指尖的血痂被磨得发白，混着铁锈色的沙尘粘在皲裂的唇上，咸涩的味道让他想起三年前翻越黑风隘口时，那口淬了蛇毒的井水。
“咳…… 咳咳！”
剧烈的咳嗽震得胸腔发疼，他慌忙捂住嘴，指缝间漏出的气息带着黄沙的重量。
视线越过起伏的沙丘，铅灰色的天空压得很低，远处盘旋的骨雕突然发出尖锐的嘶鸣，翅膀拍打着看不见的气流，像被什么东西惊得西散逃开。
林野立刻伏低身体，将断剑***沙地里稳住重心。
这种时候绝不能抬头 —— 在赤砂荒漠里，任何多余的动作都可能引来 “沙行兽” 的注意。
那些长着透明鳞甲的怪物能透过流沙感知心跳，去年和他同行的商队，就是在一顿饭的功夫里被啃得只剩白骨，连呼救声都没来得及传开。
可今天的异常不止于此。
地面突然传来细微的震颤，不是沙行兽拱动泥沙的闷响，而是某种沉重的东西在移动，每一步都让沙丘表面的石英砂发出细碎的爆裂声。
林野眯起眼，看见西方的天际线正在扭曲，像是有团无形的雾霭在吞噬光线，连最耐旱的沙棘丛都开始簌簌发抖，叶片蜷缩成枯黄的小球。
“那是什么……” 他咬着牙，指尖的盐晶硌得掌心生疼。
三年来他走遍赤砂荒漠的每一处绿洲，见过吞云吐雾的岩蜥，也遭遇过能掀起十丈沙暴的风魅，却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 ——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金属腥气，仿佛有把无形的巨刃正在切割天地。
就在这时，挂在脖颈上的青铜罗盘突然发烫。
这是他从死去的向导身上捡到的遗物，盘面刻着看不懂的螺旋纹路，指针永远指着地下深处。
此刻罗盘的指针疯狂转动，发出细碎的嗡鸣，仿佛在警告某种即将到来的危险。
林野猛地攥紧罗盘，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他知道，在这个连食物链顶端都看不见的世界里，人类从来都只是荒漠中的一粒尘埃。
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存在，或许正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他，就像他曾经注视着沙地上挣扎的蝼蚁。
震颤越来越剧烈，远处的沙丘开始坍塌，露出底下层层叠叠的白骨 —— 有兽类的獠牙，有鸟类的利爪，还有一些形状诡异的骨骼，显然不属于任何己知的生物。
林野盯着那些白骨，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或许所谓的食物链顶端，从来都不是某种具体的生物，而是这片不断吞噬生命的土地本身。
青铜罗盘的嗡鸣越来越响，指针最终停在了正下方。
林野低头看着脚下的流沙，仿佛能透过层层沙砾，看到地下深处那双沉睡的眼睛。
他知道自己必须离开这里，可双腿却像被钉在了原地，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 仿佛有个声音在召唤他，要将他拖进那个连光都无法抵达的深渊。
风沙突然变大，卷起的沙砾打在脸上生疼。
林野抬起手臂挡住眼睛，却在指缝间看到了毕生难忘的景象：远处扭曲的天际线下，一道巨大的阴影正在缓缓升起，不是沙行兽的轮廓，也不是风魅的形态，而是某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存在 —— 它像是一团流动的黑暗，又像是无数光点组成的旋涡，每一次移动都让空间产生细微的褶皱。
那一刻，林野终于明白为什么没人能看见食物链的顶端。
不是因为它们隐藏得太深，而是因为人类的认知根本无法理解它们的形态。
就像蚂蚁永远无法理解雄鹰的飞翔，他也永远无法看清眼前这东西的真面目，只能感受到那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敬畏与恐惧。
青铜罗盘突然碎裂，碎片扎进林野的掌心。
他疼得闷哼一声，却在这时清醒过来，转身向着最近的绿洲狂奔。
身后的震颤越来越近，空气里的金属腥气越来越浓，可他不敢回头，也不能回头 —— 他知道，自己能做的，只是像一粒尘埃一样在这片土地上挣扎下去，首到被某个看不见的存在彻底吞噬。
风沙中，林野的身影逐渐变小，最终融入起伏的沙丘。
而在他身后，那道巨大的阴影仍在缓缓移动，仿佛亘古不变的死神，静静地注视着这片充满生命与死亡的荒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