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失败那天,我亲眼看着师傅还俗,和他的白月光共度春宵。
而我这个陪在他身边十年的小七,被迫代替他成了寺院的新住持。任务失败,
系统强行删除了我脑中所有和师傅有关的记忆。从此,我六根清净,再无红尘琐事。
师傅却红着眼眶,长跪庙前,只为见我一眼。小七,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门内的我只觉莫名其妙。1、师傅还俗那天,身边站着他的白月光安雅。我立在院中,
静静地看着他们十指相扣,心中有万语千言却都哽在胸口。十年光景,
终究抵不过安雅回来的半月。师傅一改往日清冷的面容,笑盈盈地接受大家的祝福。
轮到我时,他轻轻拍了我的肩说:小七,灵安寺交给你了。此言一出,四下皆惊。毕竟,
我是寺中年纪最小的,按理不该将住持之位交与我。可我知道,这不过是安雅的主意,
只有我呆在灵安寺,她才能安心。我点了点头,强装欢笑道:师傅放心,
我会打理好这的一切。十年前,我被家人送到灵安寺,扮作男生模样,化名小七,
成了住持容楠的弟子。除了师傅,寺中无人知晓我是女子。我原以为这份独属于我们的秘密,
能将我们紧紧捆绑。可惜,它却成了困住我一个人的枷锁。眼见我们还要继续聊下去,
安雅拉了拉容楠的手,撒娇道:“阿楠,时候不早了,趁着天还没黑,我们赶紧下山吧。
”容楠止住话头,再没看我一眼,转身和安雅离去。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系统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容楠虽已还俗,但未能和宿主您喜结良缘,所以攻略任务失败。
作为惩罚,我将抹除您和容楠有关的所有记忆,并解除对您的机体保护。
我抚了抚胸口,喃喃道:没了机体保护,我还能活多久?不足一月。
纵使系统的声音冷冰冰的,我也听出了它的难过。毕竟,陪在宋楠身边的这十年,
一直都有系统的身影。它看到过我所有的努力,知道我所有的心酸委屈。
明明只差一步我就能获得幸福了。既然结局已定,偷来的这十年,还掉也好。
我伸手扯掉右手手腕上,容楠送我的佛珠,轻声说:动手吧!2、据说我出生那天,
家中百花凋零,母亲也差点因难产死去。为此,爹娘找来算命大师为我占卜,
发现我生来便是无福、不祥之人。幸而爹娘不惧,始终对我疼爱有加,
佑我无忧无虑长到八岁。可八岁生辰刚过,我不知怎的突染恶疾,从此一病不起。
爹娘慌了神,寻遍天下名医也无药可医。就在我将一命呜呼之时,
他们从天道那寻来了一丝生机。这生机就是我需要攻略灵安寺的容楠住持,
让他与我结缘、还俗。攻略期间,系统会在我身上设下机体保护,使我能摆脱疾病困扰,
做一个正常人。于是,我来到了灵安寺,带着对未来的希望,陪在容楠身边,
心无旁骛地爱了他十年。可惜,他终究不愿为了我回到尘世中,不仅如此,
他还要将我困在这小小的灵安寺。记忆在系统的操作下,与我的神识一点点地剥离。
我看着那些有关他的记忆化作点点星光,离开我的身体,心里的空隙越来越大。
随着记忆的抽离,我的意识也越来越恍惚,身子摇摇欲坠。昏迷之前,
我用尽最后气力望向容楠渐行渐远的身影。从此以后,我的世界再也没有这个人了。
原本还在欢送师傅的众人听到我倒地的声音,赶忙上手忙脚乱地将我抬回房间。
整整过了三日我才从混沌中醒来。小七!哦不对,大师父,你终于醒了!
守在我床前的弭耳师兄见我睁眼,兴奋地跑出门。我缓缓抬起手揉了揉昏沉沉的脑袋,
扶着床杆坐起身子。虽然被抽掉了重要的记忆,但其他和灵安寺有关的一切我都记得,
包括我只剩一月寿命的事。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惩罚已实施完毕,我也要离开了。
希望您可以好好度过剩下的日子。3、我有些茫然,一时不知该做什么。
我知道我曾有个师傅,也知道我们陪伴了彼此十年。
可我跟他学过的那些佛门礼仪、寺中规矩,都随着和他有关的记忆一起消失了。现在,
寺中众人围在我的床边,等着我这个新主持安排事务,我却不知如何应对。
眼瞅着我的脸色愈发苍白,大师兄清朗及时替我打圆场。小七刚醒来,
大家让他好好休息吧。说完他不等其他人反应,一个个地把他们推出了房门。
我长舒一口气正要躺下,抬眼便对上了清朗的目光。大师兄还有事?
清朗似笑非笑地走到床边,慢慢弯下身子,直到视线与我平齐,
才慢悠悠地说:让你以前眼里只有师父,现在好了,没了他看你怎么办。
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我脱口而出:那我把住持之位给你如何?想得美!
眼见清朗要走,我赶忙抓住他的衣袖,语气不自觉软乎乎的:大师兄,你可得帮帮我!
没了你,我一个人应付不来的。
清朗半是妥协半是无奈:真搞不懂师傅怎么会让你管理灵安寺。说完他便替我掖好被角,
退出了房间。此后几日,大师兄替我打点着寺中一切。我则乖乖在房中养身体,累了就歇息,
醒了便晒太阳逗弄小胖橘。离了师傅,我的日子反倒越发舒坦。如果不是日渐颓败的身子,
真的可以不羡鸳鸯不羡仙了。你怎么回事,身体怎么突然差成这样!见我又有咳血症状,
清朗的眉头再次蹙起。我不忍将事实告诉他,便扯了谎:可能是师傅离开的突然,
我一时接受不了所以气急攻心了。清朗明显不太相信我的说辞,丢下句我下趟山
便走了。算算日子,离我香消玉殒已不到二十天了。这些天我绞尽脑汁,
也没想出该怎么和师兄们说起这件事。如实说的话,他们肯定以为我疯了;但不说的话,
我这身子早晚瞒不住。正当我瞅着不知如何是好时,院中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呦,
小日子过得不错啊。4、安雅穿着一身红衣,
张扬地来到我的身边;看不出来你这么有本事呢,前有容楠,后有清朗,
你是怎么能让他们为你肝脑涂地的呢?我自动无视掉她言语里的嘲讽,专心地晒我的太阳。
我永远忘不了第一次见到安雅时的场景。那天,她也是穿着一身红裙,
站在庙外不停呼唤着师傅的名字。直吵得院中众人心烦气躁。最后她如愿进来,
却在看到我的一刹那脸色一僵。我知道,她认出了我的女儿身,毕竟女人最懂女人。
我佯装淡定,对她施礼问候。
她却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佛家门槛什么时候这么变得随意了。
面对如此出言不逊的安雅,我不记得师傅当时是怎么说的了。只知道,大师兄第一次黑了脸,
第一时间将我护在身后,对安雅回道:佛家圣地,不要口出狂言。
那是我第一次开始害怕,害怕这个叫安雅的女人会揭开我的身份,抢走我的师傅。不仅如此,
我还固执地认为,红色会带来麻烦。所以,从那以后,我将所有和红色有关的东西通通扔掉。
如今看来,我的预感是对的。似是被我的无视惹恼,安雅上下打量了我一圈,
没好气地说:你呀,也就只配得上清朗那个毛头小子,容楠你是没机会了。十天后,
我和容楠要在山下举办婚席,你可别忘了来哦。说完她便要将请柬递到我的手中。
我自是不愿接的。虽然我已忘了和师傅的一切,但对安雅,我一点好印象也没有。
见我甩开她的手,安雅不乐意了,狠命地攥着我的手腕,硬是将请柬塞了过来。红色的纸张,
在我的眼中像一团滚烫的火,我立刻挣扎起来。安雅没想到我会有这么大反应,
以为我是被他们的婚事伤到了心,嘴角不自觉上扬起来。待在容楠身边十年有什么用!
只要我回来勾勾手,他就会头也不回地离开你。我的身体不受控地颤抖起来,
我知道这是发病的前兆。我赶忙起身,想越过安雅回到房中。
我可以独自承受病痛带来的折磨,可是却无法再任何人面前展露我狼狈的模样,
尤其这个人还是我最讨厌的安雅。安雅却伸直胳膊,拦住我的去路,言辞讥讽:怎么?
敢做还不敢听了?扮做一个沙弥混在寺庙里,不就是为了泡男人?果然,一个人自己脏,
看什么东西都是脏的。我的脑袋越来越痛,视野也开始模糊,身体已达到忍受的极限。
恍惚中,我和安雅一并摔向了香炉。香炉里的香灰瞬间泼洒开来,
零星的火点将我和安雅的衣服烧的一个洞挨一个洞。啊!我的喜服!安雅失声尖叫起来。
直到这会儿,我才注意到,安雅身上穿的不是普通的红裙,竟是一件喜服。你们在干什么!
迎着声音,远远的我望见一抹白色的身影快速向我们奔来。
我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是大师兄来了吗?5、可惜,来的人不是大师兄清朗,
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人。只见他一脸惊慌地奔向我们,而后把我狠狠地推向一旁,
转而将安雅身上的香灰仔仔细细地清理干净。末了,
还心疼地擦掉她脸上的泪水: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还不是她!
安雅声泪俱下地控诉我对她做的一切,仿佛我是一个被抢了未婚夫的小肚鸡肠的女人。
可我只是身体不舒服,想回房躺着休息而已。明明不让我走开的人是她,现在却要怪起我来。
来人面色严肃地看向我,语气里夹杂着几分怒火:小七!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
你为什么要牵扯无辜的人!我目光定住,呆呆地看向眼前的人。
原来他就是被我遗忘了的师傅容楠啊。见我丝毫没有认错的意思,容貌目光一沉,
扬手一记耳光便朝我打来:还不快认错!这记耳光很重,
刚站起身的我再次重重摔在地上,血丝很快顺着嘴角流下。师傅师傅,
佛家圣地不可见血光啊!刚进门的弥耳见到这幅场景,赶忙冲上前,拦在我和容楠中间。
他还有一点佛家子弟的模样吗?如果今天我晚来一点,安雅怕是不知要面对什么!
容楠的火气越说越旺,执意要我给安雅道歉。可看着安雅站在容楠身后一脸的春风得意,
我的心里便苦涩得很。明明我也被香炉火伤到了,明明我看起来更需要关心,
可容楠从进门的那一刻就没有在意过我分毫。这一瞬间,我突然想知道,如果他知道,
我还有十多天就要死了,他会难过吗。他会为了我这个和他朝夕与共了十年的徒弟,
落一滴泪吗。不过,从他今天的表现来看,怕是不会落泪的。在弥耳的搀扶下,我艰难起身,
目光灼灼地看向容楠,一字一顿地说:我没有做错,我不会道歉。
似是完全无法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容楠推开弥耳,抓住我的手腕,
难以置信道: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怎么,容施主既然已经决定抛下灵安寺的一切,
回到花红柳绿的凡尘俗世中,如今又是以什么身份指摘我这个住持呢?直到此刻,
容楠好像才记起,我早已不是他的徒弟,他也不再是我的师傅。
感觉到手上的力道减轻了许多,我趁机抽回手腕,皮肉不笑地看向不属于这里的两人,
平静地对弥耳说:弥耳师兄,这位施主已经不是灵安寺的人了,请不要再以师傅相称。
察觉到我话里的冷漠和疏离,容楠有一瞬间的晃神,
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说给我听: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你从不会不听我的话,
更不会这般不像话。你也说了,那是以前,
现在的我同你只不过是没有任何关系的陌生人罢了。6、不等容楠做出反应,
我转身走回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我的身体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再多待一秒可能就要在他们二人面前出洋相了。
门外很快传来容楠气急败坏的声音:好你个逆徒,既然你决定和我再无瓜葛,
那今天的账我不会就此罢休的。容楠估计被我气得不轻,撂下狠话后,在原地怔愣许久,
才抱起安雅离去。或许他还以为我是在和他闹脾气,做一些没有分寸的事让他生气。
可是此刻,我的心里除了屈辱,没有半分难过。毕竟和容楠有关的一切我都忘了,
自然不会因为他的态度而感到伤心。只是这打在脸上的巴掌,还真挺疼的。强撑着的力气,
在这一刻彻底消失。我顺着门框滑倒在地,失去了所有知觉。再次醒来,
弥耳带着哭腔告诉我:山里遇上了百年一遇的山洪,唯一的出山通道被容家派人封住了。
原来,容楠说的算账,是这样算的啊。容楠出身富商巨贾容氏,据说容氏在南山城只手遮天,
连政府官员都要给他们三分薄面。这次天灾倒是给了容楠报复的机会。
我不在乎地摆摆手道:出家人本就吃的寡淡,即使十日不下山也饿不死的。
弥耳却一脸愁容:我们是不要紧,可是大师父你的药送不上来了呀。
我倒是把这茬给忘了,清朗执意下山买药已有两天了,这会儿山路被封,
他一时半会也回不来了。没事,我的身体我知道,还扛得住。弥耳心疼地看着我,
语气伤感道:师傅,不,不对。像是想起了我之前吩咐的话,
弥耳立刻改口道:容施主还真是狠心啊,为了莺莺燕燕居然对曾经的弟子下如此重手。
说着,弥耳拿起热毛巾敷上我的左脸:这肿痕,没个十天半月是消不下去了,
大师兄回来我可怎么交代啊。我在心里苦笑,
以前的自己究竟是怎么能忍受容楠这种人的呢?难道真的像弥耳所说,
一切的源头是因为安雅?可如果真是这样,容楠这个人也不是什么值得托付的好人。
在房间又躺了两天,每日都是弥耳按时送来一日三餐。寺中的事情,现在也都是他代为安排。
说来也觉得有些对不住他们,明明我才是住持。可弥耳却很开心能帮我分担,一众弟子里,
只有我和他年龄相仿,所以他自认为与我最要好,甘愿为我付出。闲来无事,
我便开始整理房间。收拾床底时,一个陈旧的木箱子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吹掉上面的灰尘,
轻轻地打开它。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几个本子。我拿起其中一本阅读起来,
直读到弥耳送来晚餐也未曾察觉。看着本子里那些幼时稚嫩的笔触,
慢慢变成现在初显笔锋的字体,我知道这是曾经的我写下的有关容楠的回忆。
看来系统也有遗漏之处,因为记忆这种东西从来不会只存在于人的头脑中。不过,
看着文字记录的内容,我除了心疼那个曾经的自己,对容楠早已没有感觉了。
当初山门的惊鸿一瞥,我无可救药的爱上了这个我要攻略的人。后来,
我像个跟屁虫一样天天跟在他的身后,极尽所能地照顾他的一切。那段日子里,
我也曾收获过他的温柔关心,也曾在受伤时得到过他无微不至的照顾。
可美好的时光就像泡沫,绚丽美好却又转瞬即逝。直到我见到身穿红衣的安雅,
我才知道师傅为何总是喜欢望向我的眼睛,因为他在透过我望向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