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年前的贺家,Z市赫赫有名的富贵人家,贺父温柔体贴,贺母美丽贤惠,父母恩爱,贺井川自认为从小在充满爱的家庭长大。
如果不是贺父出轨,外面的私生子都同他一般大,贺井川该是一辈子都如少年时一般骄傲的生活。
父母离异时,贺井川不愿意跟背叛家庭的父亲,母亲选择净身出户,每每看见贺井川与父亲那张相似的脸都会精神崩溃。
贺母会朝来看她的贺井川丢东西,会崩溃尖声叫嚷,会发疯拿剪刀要划破那张她恨透的脸。
迷茫,恶意,麻木,漫长无止境的梦魇,贺井川整日浑浑噩噩生活,他站在往日人来人往十字路口,一阵风都能将他吹散。
那日天晴,没等来风,白商租了新的房子后把他带回了家。
贺井川醒了,他下意识摸身侧,又不见白商,应该是去工作了。
眼前的场景熟悉又陌生,贺井川愣神,眼前是从前的贺家,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梦见这样真实的梦了。
梦里这样的场景都不会有什么好事情发生。
楼下传来声音,贺井川以为又是父母在争吵,后面细听声音中掺杂着笑声,不像是争吵。
不过也不奇怪,梦里总是将父母恩爱和那场争吵放在一起,他还记得过去梦里母亲上一秒还笑着摸他的脑袋,下一秒便发疯拿刀疯狂捅自己的肚子。
她癫狂说她不要生出那个畜生的儿子。
十几年了,母亲都过世了。贺井川想起这个梦还是会觉得心痛。
他走出房门,手抚摸在楼梯扶手上还感觉到阵阵冰凉。
楼下的女人注意到楼上的少年,她温柔一笑朝楼上喊:“川川快下来,今天有客人。”
贺井川朝声源看去,贺母这会已经回过头招呼阿姨给一边站着的男生倒水。
好久没在梦里见到母亲,贺井川心里五味杂陈,他害怕下一秒故事又回到那日的争吵,害怕母亲忽然拿刀要杀了自己,那刀子要比捅在他身上还要痛苦千万倍。
可他也真的很久没见过母亲,他好想。
贺井川下了楼,光透过落地窗落在台阶上,照在身上有温度,眼前的一切真实的不像一场梦。
“这个就是我儿子,叫贺井川。”贺母主动介绍起,她想拉贺井川靠近些被贺井川下意识躲开。
贺母手落了空,她有些疑惑也不恼,又介绍起已经站起来的男生,“这个和你一个学校的同学,叫白商。”
“以后人家小商辅导你功课,好好听好好学知道没有?”
前有贺井川气走三位家庭教师的经验,贺母这次特意选了同龄人,据说这次这个的小老师以往教学成绩都不错。
同龄人也比较好沟通,进步一点是一点,别让他那没正行的儿子再七科就拿个150来气她就行。
见贺井川一直看着白商,贺母以为他又有坏点子小声威胁:“这次再敢气老师,我就让你爸停了你的卡。”
贺井川迟迟没接话,他一言不发望着白商,太多次相似的梦醒来仍然心悸痛,他咬唇有痛意后更不知所措。
他在做梦么,他没有在做梦,那他在哪里。
“川川?”
见贺井川愣了好一会,贺母才后觉贺井川的反常,“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贺母说着就要去摸贺井川的额头,贺井川猛然退后躲开,贺母还想上前,白商大跨步挡在贺井川前面。
“阿姨,我和小川从前就认识,因为一些误会好长时间没联系了。”白商说的真切,“之前一直拉不下面子找他,没想到今天遇见了。”
贺井川看向白商,对上对方的目光,一瞬间脑子的慌乱才消停了些。
“是你。”贺井川声音不大,还带着些恐惧的颤音。
白商看着他的眼睛,少年湿红的眼眶看得他心疼,“是我。”
在贺母看不见的角度,白商对口型还说了句没事的。
说完他回过头,贺母担心儿子还是想上前又被白商拦下了,“阿姨,我和小川还有些误会没有说清楚,我想跟他单独聊聊可以么?”
“可以是可以。”贺母还是不放心贺井川,可白商拦在面前她也不好直接将人推开,“可川川是不是不舒服。”
她看见儿子这会眼眶红红的不免着急,刚想再开口让白商让开就听见儿子开口说:“我没事。”
贺母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身体不舒服一定告诉妈妈。”
“我好久没见你了,好想你。”
这句话不大不小正好也能够贺母听见,她自以为是两个解除误会重逢的小孩在说心窝子话,听着挺可爱。
贺母没见过这样伤感的贺井川,她想儿子跟小商从前应该是很要好的朋友,让小商辅导儿子功课看来很正确。
回到卧室,房门才合上,贺井川便疲惫的一头栽到白商怀里,而后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他什么都没问,只一直哭。
成年后的许多年,贺井川哭的好多次,他少年时打架斗的头破血流都不屑流的泪长大都要用尽了。
白商紧紧环住贺井川,像那些年的很多次一样一遍遍安抚他,这次也是在安抚自己,庆幸失而复得。
还好回到十五年前他的贺井川还在,白商无所谓这场意外带走了他奋斗了十几年的所有成就,还能在这里见到贺井川已是万幸了。
哭累了,贺井川的心情才慢慢平复。
从前他只要情绪低落睡去就会做噩梦,久而久之,他哭的困倦也不敢合眼。
现在回到噩梦的源头,以后看见的一切都会一层层扒开他好不容易藏起的伤口,他的噩梦要在现实倒计时。
“要不要喝点水。”白商摸摸贺井川的后背问他。
贺井川摇头。
这会他的心情已经缓和了差不多了,是有点渴,不过更多是只想静静靠着白商。
想起这是十五年前,贺井川想看看白商少年时的样子,抬眼看见的却是一双被泪水浸湿的眸眼。
愣了半秒,他暗骂白商过了这么多年还是个呆瓜。
“忙活了快半辈子,突然一无所有了是挺难过。”贺井川开玩笑,只是没能笑出来。
他当然知道白商哭的原因是因为他,都说两个人分担痛苦一人只用承担一半,但他并不想白商承担这份的痛苦。
他现在总流泪,白商也总要为他难过。
“你不要难过,至少……”
“我还有你就够了。”
“我想说的是至少你年轻了。”
“我只想到还有你在身边,我害怕我再也见不到你。”
“我还没来得及想就看见你了。”贺井川想了想说:“要是你不是你我也会害怕。”
白商亲昵靠在贺井川肩头,他想要和贺井川十指相扣,贺井川默允了。
好久,他们的相处没这样舒缓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