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一醒,醒醒!”
昏暗的房间,呼唤声低沉又担忧。
下一秒,面色苍白的女孩猛地坐起身,眼睛还未睁开,手臂便己经下意识的环上眼前人的腰身。
“我,我又梦到了。
周蕴庭……你能不能别走……”宋南音喘着气,趴在男人硬朗的胸膛,惺忪的声音带了哭腔。
周蕴庭坐到床边,低声哄着。
“别怕,别怕。
我在这。”
女孩哭得惹人心疼,男人锋眉蹙起,一下下抚着女孩纤弱的脊背。
温暖的大掌仿佛具有安神作用。
呜咽声和温热的泪水逐渐渗入黑色家居服,鼻息间熟悉木檀沉香让她回忆起多年前。
刚来周家的每一晚,周蕴庭都是这样哄着她入睡。
宋南音抱得愈发紧。
她光洁的额头突然不小心碰到他的下巴。
带来些许潮湿的意味。
周蕴庭身形微僵。
几分钟后,女孩颤抖的肩膀缓缓平息下来。
周蕴庭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南音。
你现在是周家人,有我在,没有人再敢对你怎么样。”
他的话沉稳有力。
南音从来都信他的每一个字。
然而,宋南音又想起今天下午,抽泣着控诉。
“你今天下午还说要把我赶出家门!”
周蕴庭垂眸,平静地反问:“气话都听不出来?”
“我……”南音擦了把眼泪,当然不相信他会真的把自己赶出去。
“但你……好凶。”
很小声的埋怨。
见她缓过神,周蕴庭不动声色敛眸,把女孩紧搂在身侧的手指缓缓掰开。
***下午的时候,两人还闹得微僵。
周蕴庭对宋南音说,今晚会找她好好聊聊。
关于道德伦理观的探讨。
以及亲情和爱情的区别。
没想到刚进卧室就看到梦魇到满头大汗的女孩,周蕴庭情急之下只能先叫她醒来。
“你不许走。
“宋南音抬头 ,眼眶泛红。
那个夜晚仿佛如猛鬼一般缠了她八年,八年来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做一次关于它的梦。
本来这一次时间维持最长,将近半年没有梦到过。
——可是偏偏在今天。
“今天是我生日!
你在我生日这天吓唬我,威胁我要把我赶出去,是你害我做噩梦!”
宋南音仗着周蕴庭无底线地宠她,话里话外全都是得寸进尺。
周蕴庭沉默片刻,深刻的眉眼透出几许烦躁,刚想说话。
就听到宋南音瓮声瓮气:“我没什么生日愿望,只想让你在这陪我一会,就一会都不行吗?”
她可怜巴巴注视着自己,眼底藏满希冀,右手悄悄攥着他的衣角。
周蕴庭头疼不己。
宋南音从十岁便以陪读的身份入住周家。
说是陪读,其实不然。
八年来,周蕴庭对南音——既当哥,又当父。
小孩刚到家时,怯懦,怕生,不愿去学校。
他便每天忙里抽空陪她读书,认字。
悉心教导半年,南音总算走出阴影,愿意去学校了。
周蕴庭也松了口气。
在南音的吃住行上面,完全按照周家亲生子女的架势来操办。
所以,南音对他依赖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但周蕴庭怎么都没想到,这份依赖会发展成另一种形式的情感。
今天是宋南音的十八岁生日。
周家为她大办一场成人礼派对,邀请了澜城几乎所有叫得上名号的名门世家。
让所有人万万没有想到——宋南音吹蜡烛前,亮晶晶的眸子越过人群,看向周蕴庭。
稚嫩白皙的脸颊在蜡烛下微微泛红,嗓音软糯。
“我长大了,我想嫁给小叔叔。”
语出惊人,众人哗然。
周老太太当时就气得拍案回家。
成何体统,平白叫人来家里看笑话!
周蕴庭愣住好一会,反应过来后,面不改色地向众人解释。
南音还小,不懂嫁人的意思,只是开玩笑。
派对结束,他少见的冷着脸把南音叫到书房。
一顿劈头盖脸的怒斥。
南音被训得发懵。
她不懂自己怎么就“不知廉耻”“罔顾人伦”了,甚至周蕴庭说要把她赶回京城,自生自灭。
南音当时就吓哭了。
她拉着周蕴庭的衣袖,哭着说自己不喜欢他了。
不要把她赶出去。
周蕴庭到底三十多岁的人了,没必要跟个刚成年的小孩计较。
他软了态度,让她保证下不为例。
南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泪珠子哗哗的。
愣是没说出来个一二。
周蕴庭叹了口气,让她先回房,好好反思。
等晚上时,再与她认真聊聊。
***宋南音知道周蕴庭向来在梦魇的事情上,格外疼惜自己。
她跪坐在床上,低头,食指缠着他的衣袖,声音很小。
“你说话。”
周蕴庭:“……”南音几乎是祈求的目光,“陪我一会,就一会。”
她今天真的被吓到了。
周蕴庭从来没有对她生过这么大的气。
哪怕她在高中故意透露出早恋的迹象,周蕴庭也只是温声说:“音音要保护好自己。”
南音一次次试探,一次次失败。
她以为周蕴庭顾忌自己的年龄小。
终于等到成人的这天,宋南音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
一切发展却与预想背道而驰。
女孩微凉的手指触碰到小臂,激起莫名的电流。
周蕴庭眉心一跳,眸中划过厉色,当即抽回衣袖。
动作有些粗鲁,宋南音的手倏地落到柔软的被子上。
砸下一个小小的凹坑。
她诧异地抬起头。
周蕴庭的声音很冷,“你己经成年了。”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背对着南音,像一堵沉闷薄情的墙。
“很多事情自己心里应该有个判断,我没法护你一辈子。
宋南音,你对我不是喜欢,只是习惯。”
宋南音一听他首接否认了自己的情感,急得就要站起来。
“我对你——”周蕴庭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他微微侧头,下颌冷硬,透出几分陌生的古板。
“我己有未婚妻。
音音,你……摆正自己的位置吧。
还有,明天起床去给奶奶认个错。”
他最后扔下一句话让南音再也无法任性的话。
“别让我难做。”
***这晚,宋南音难以入睡。
磕磕绊绊的啜泣声从门缝传出,像某种呜咽的幼兽。
客厅里的灯忽地熄灭。
不疾不徐的脚步声走向楼梯。
周蕴庭从院中打完电话,回到客厅。
入目,灰雾弥漫在空空荡荡的起居室。
他略微拧眉。
有人在客厅里抽过烟。
很快,二楼房间悲伤的动静断断续续传出——南音还在哭。
周蕴庭无奈地揉揉太阳穴。
回想刚刚的话,确实有点过激。
南音连社会都没出,从小被他和老太太保护得太好,娇里娇气的。
哪儿受得了这么重的斥责?
走上二楼,周蕴庭在宋南音房门口停留片刻。
忽然,走廊另一头的房间传来细微的动静。
灯开了。
门缝中漫出淡淡冷光,将黑暗中的别墅剖开一道裂缝。
周蕴庭下意识转身离开。
但还是听到那人语气戏谑:“——有没有听到女鬼的哭声?”
周蕴庭脸色微沉,没有回头。
“是你妹妹,心情不好,别去打扰她。”
空气静了两秒,有道目光漫不经心瞥了眼少女紧闭的房门。
"心情不好啊——那你刚刚是准备去打扰她吗?
父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