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青朦,远山若隐若现,京城往日的喧嚣沉寂在了细雨蒙蒙中。
悠远沉厚的木鱼声一阵阵传入长亭街的一处宅院中。
院中女子一身湖蓝色衣裙,一只手覆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肩上披了一件天鹅绒的斗篷,长长的脖颈露在微润的空气中。
一头青丝被绾了起来,簪上宝钗华盛,显得优雅高贵但不带一丝俗气。
精巧白皙的脸庞上一双桃花眼望着湿气弥漫的空中,眉宇间稍带几分忧郁。
她便是有着大洲第一美人之称的祺国夫人,也是北桐过来的和亲公主。
“不知夫君他们何时才能归来。”
她语气轻柔却又十分沉稳,字与字之间透露着期盼之意。
旁边的侍女闻言抬起头忘了忘绵绵不绝的细雨,没有说话。
又一阵木鱼声穿过层层绵雨传了进来,萦绕着房檐,然后徐徐地钻进她的心里。
“这是何处传来的木鱼声?”
侍女闻言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回答道:“婢子并没有听见什么木鱼声啊。”
她怔了征,刚停下的木鱼声又传了过来,似乎更近了些。
她也没顾着外面还下着雨,心像似被一根绳牵着一样往外走去,侍女见状连忙撑着伞跟上去。
“夫人这是作何?
正下着雨呐,若是染上了风寒,老爷回来会怪罪婢子的。”
女子站在府门前,左右顾盼着巷子里,果然在巷子深处隐约见着了一人影。
待他近了些,才看清他灰尘色的僧衣,肩上被雨水浸湿成一片的深色,手上托了一只漆红木鱼,随着木槌的敲击发出沉闷悠长的声音。
“竟真有木鱼声!”
侍女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扶着女子,看着愈来愈进的僧人,喃喃道:“这阴雨天他是哪里来的僧人?”
女子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让她去邀那位僧人进屋躲躲雨。
两人交谈中,僧人抬眸向她看来,他脸上有些皱纹,挂着和蔼的笑容。
她将僧人请到了偏厅,让人支了一盆火,木炭燃烧着发出吱吱的响声,火苗不停地跳跃,慢慢驱散他们身上的湿气。
女子端起桌上一碗茶水轻抿了一口,目光落在她身边的木鱼上,“高僧这木鱼的声音甚是独特,久久回荡在心间萦绕不去。”
僧人摸了摸木鱼,笑道:“夫人心中存事,忧思万千,自然会对这木鱼声十分敏感。”
女子笑了笑,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腹,这时从门口窜进来一抹小小的身影,扑在女子膝边,咯咯地笑个不停。
“母亲。”
小女孩的声音甜甜糯糯的,眼睛笑得像一对月牙般。
女子伸手摸着她的头,然后抬眸看着僧人:“高僧瞧着我这般模样,又有何忧思可讲。”
僧人闻言并没有反驳她,反而笑道:“愁藏在心里,又怎会表现在面上?”
他的话像似戳中了女子的内心,她面上的笑容顿了顿,然后慢慢地消失。
她本为北桐国谢安侯府的二小姐,祖母是北桐皇帝的亲姑母,和阳大长公主。
时值北桐国和西宁国局势紧张,为缓和局势,北桐皇帝欲派公主和亲,太后舍不得自己的嫡亲孙女,便一道旨意将她和她姐姐封为了公主和亲西宁。
好在她们并未被当时西宁皇帝纳入后宫,还遇到了她如今的夫君,他们两情相悦,成亲后也幸福美满。
她成了贤淑貌美的祺国夫人,为他诞下了一个女儿,如今还有了第二个孩子。
但是她的母国北桐前两年却因为内乱分崩离析,西宁国势强大,与之临界也最广,自然想瓜分那里富饶优渥的土地。
此次她夫君外出正是与将军随征,收取北桐的一片疆域。
看着她久久没有说话,僧人了然一笑,说道:“众生皆苦,夫人拼一己之力换得万人多年安宁己是无量功德,无需再挂事于心。
久思成执念,执念入骨即是疾。”
女子抬眸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高僧,可有解?”
僧人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因果循环,非人力可为。”
说着他望了望外面的天空,绵雨依旧,他拿起身旁的漆红木鱼,准备离开:“天色渐晴,贫僧便告辞了。”
临走前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都留了一句:“一切皆有缘法,缘法不可违逆,贫僧来此是缘,夫人来此也是缘。
夫人惠质仁善,早脱世间苦海对夫人而言或许是最好的。
至于两个孩子......”僧人看了一眼女子身边的小女孩,目光又转向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根红绫递给女子。
“愿此红绫能助她们平安顺遂,渡生余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