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0,槲寄生空间站——槲寄生空间站己经失联多时了。
破旧的外表,苍白的光线,死寂的通讯。
要不是还有一个身着宇航服的家伙在里面碎碎念,没有人会怀疑这“破玩意儿”己经废弃。
空间站内部苍白的色调,处处透露着单调与压抑。
只有瞭望窗外那漆黑的宇宙和八颗行星反射出的色彩,能对这种单调起到略微的调节作用。
倒不是光线调控功能缺失的原因,单纯就是因为现在这个空间站内仅存的唯一生命体本人,不愿意这样做。
不允许多余生命的存在,不允许多余声音的传播,甚至不允许多余记忆的出现……其实空间站上本不止一个人,当年上空间站执行回收任务时,还是有一支队伍的。
但是在这种极端的环境下,再强大的意志力待久了也难免会出问题,尤其是精神与思维方面。
自从这家伙的最后一个战友在绝望中崩溃,选择解脱后,这里的光线色调就再没有变过了。
失联的空间站,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
来自“家”中消息的缺失导致了绝望,战友们的接连解脱则加深了这个绝望。
而支撑这个“幸存者”继续坚持的,也仅仅是一丝微弱的,对“家”的留恋。
哪怕这个期待中的“家”己不再是那个念想中的“家”。
……曾几何时,世界多极化,贸易全球化的局势使和平与发展成了主基调,智能化和无人化技术的普及使人们的物质精神生活需求被充分满足。
内无需求矛盾,外无敌国外患,尤其是世界大战的爆发遥遥无期,寻常的反恐与局部冲突亦有专人代劳与调节,使军队的保有己成为相对意义上的负资产,军备竞赛的土壤自然也不存在。
以至于武备废弛,歌舞升平己成为绝大多数地区的常态。
这个蓬勃的时期,也被后人称作“黄金时代”。
很荣幸,那个在失联的槲寄生空间站苦哈哈度日的家伙,也就是我,曾经正是维和特种作战部队的一员。
就如鹅城不会仅因为一个张牧之就彻底的天翻地覆,资本的逐利性和特权阶级的统治欲,也注定不会让这个黄金时代存在太久……三年前,无数巨大的机械体毫无征兆的出现打破了绝大多数人的生活。
其恐怖的破坏力、离谱的续航能力、以及完全出人意料的突然发难,使绝大多数地区的常规武备被轻而易举打穿。
最终是靠联合军的热核武器才堪堪暂时稳住了局势。
但随之而来的是莫名其妙蹿出来“树状物”,其散发出的未知物质有使生物狂化的能力,同时暴露其中的电子器件通通失灵。
一来二去,无数普通人生存的空间被彻底斩断了。
后来,这次事件被人们记录为“降临事件”;这些巨大机械体被称为“泰坦”;而这些具有强电子干扰和使生物变异能力的物质,则被命名为“泰坦物质”。
无防护的人类在超过浓度极限的环境下,不用几分钟就会狂化;长期接触低浓度泰坦物质也会导致各种器官与精神上的衰竭。
“芬布尔之冬”从故事,变成了现实。
突发的灾难没有击碎人类的意志,降临事件之后,无数有志者拿起武器,以螳臂当车,用碳基生物脆弱的肉体,为身后的老弱妇孺们从死神脚下争取到了生的时间;无数奉献者扛起镰锤,在智能设备被大幅干扰的绝境下,硬生生敲出一座座隔离区,为老弱妇孺们从死神手中夺回了生的空间。
此后,大多数底层成为了没有思想,没有情感的异化生命;少部分底层和中产躲入了新建造的防护生态中,沦为了新的底层;医药科技复合体、军事工业复合体再次拔地而起;而那些呼风唤雨的大寡头们,也再次成为了世界的中心。
当然,包括我在退役后入职安全部并爬升至主管的那家科技巨头:世界树公司。
为了有效对抗异化生物和所谓的泰坦,世界树研发了一种名为“神格神经”的植入式物质。
其能使植入对象的身体素质大幅度提升,人称“天启者”。
至于代价,则是在极端环境下,神格神经可能取代宿主的原人格,是为“神格侵蚀”。
而我当下被困着的所谓“槲寄生”空间站,正是在“降临事件”后开发出的生产神格神经和对应抑制剂的必要产物。
然而好景不长,槲寄生空间站在未知干扰下出现了无法自我修复的异常,作为董事会“信任”的对象,我被授予调查并回收空间站以便维持后续生产的任务。
绝密审查,组织人选,体检特训,在一系列繁琐而又必要的程序之后,2057年,我们这支小队被冠以了“希望”之名,踏上了这场再次改变我人生的“太空之旅”。
……我不知道我还要在这里等多少个年头,也不知道地球上的现状。
除了维持运行的机械操作,和日复一日的无聊记录以外。
写下我的故事并不时回忆,以时刻提醒自己“我是谁”,也己成了现下每日必做的事务。
我的记忆越来越模糊了。
按理来说,长期在无重力的环境下生活,弱负荷会导致出现骨钙流失和肌肉萎缩,以及循环系统功能弱化等严重问题。
当年和我一起上来的战友们,无一例外没有挺过来。
但诡异的是,我似乎除了记忆问题,并没有上述这些变化。
而与此相对应的,更显得诡异的是,我似乎多出了一些本不属于我的记忆片段?
正想着,我再次翻到了那个难忘的场景。
军营外,飞机旁,我背着一个旅行包,刚和我的连队道完离别。
“长官,您真的准备退役吗?”
“就是,您这么年轻,又能力出众,未来肯定前途无量。
再说,这里不是挺好的吗?”
战士们七嘴八舌的挽留并没有让我收回离开的想法。
“我很值得你们留恋吗?”
作为回应,我抛出了这无厘头的一问。
“虽然,您总是很严肃,呃……。”
一名战士站了出来,但其似乎并不愿说不中听的话,遂避重就轻道:“但确实是带我们打了不少漂亮仗。”
此话一出,一众战士又是一阵忆往昔峥嵘。
“好了好了,人各有志不可强求,再耽搁,要误机了。”
指导员挥手示意,止住送行众人后,走上前拍了拍我的肩膀,算是对“奋战数载的好搭档”最后的表示。
“退役后准备干什么?”
好同志间总是有着不尽的关心,指导员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我不知道……”我仰天而望,随后又是一声长叹:“曾经一腔热血,投身军旅,刀口舔血数载,倒也值得铭记。
但是嘛……唉,倦了,厌了,我是不想再过这种提心吊胆的生活了,现在环境不错,我也想享受享受了。”
指导员闻言哈哈大笑:“要我说啊,你闲不住的。
你有你的理想,你的原则。
未来,当值得你保护的对象出现后,你会再次拿起武器的。”
“值得保护的对象吗……”对此,我还是觉得不置可否。
“或许吧……”……这场送行终以我和战友们的互敬军礼结束,而我也在此之后“如愿”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
然而,今天的回忆是被中断的。
一阵突兀闪烁的红灯和猎猎作响的警报将我从这少数值得的回忆中拉回了现实。
事出反常必有妖,面对这个打破沉寂的变故,我迅速对整个空间站运行状况做了检查。
好消息是,通讯能力恢复了。
坏消息是,空间站不知道启动了什么程序,推进器正在疯狂加速。
用不了多久,就会脱离地球轨道。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与其将未来寄托于希望更加渺茫的太阳系,不如放手一搏!
于是乎,我向世界树总部发送了早己拟好的信息后,穿戴好全套防护服走入了紧急逃生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