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西十五分，祁颜站在音乐学院巴洛克风格的大门前，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
她裹紧了驼色大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随身携带的解剖工具包。
包里除了常规器械，还藏着一支特制的脑脊液采样器——这是她在约翰霍普金斯参与研发的专利设备，能检测出常规化验无法发现的神经毒素。
一辆黑色警用摩托车咆哮着停在她面前，程野摘下头盔时，发梢还挂着晨雾凝结的水珠。
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高领毛衣，外罩黑色皮夹克，看起来更像摇滚乐手而非刑警队长。
"早啊，博士。
"程野甩给她一个牛皮纸袋，"没吃早饭吧？
音乐学院食堂的肉包子能毒死一头牛。
"祁颜接过纸袋，指尖触到温热的面皮。
二十年来第一次有人给她带早餐。
这个认知让她胸口泛起一丝异样的温暖。
"监控显示林小雨最后出现在东区琴房。
"程野刷卡进入教学楼，他的警官证上沾着可疑的褐色污渍，"但徐正文声称那天他在维也纳参加大师课。
"琴房走廊铺着暗红色地毯，踩上去像踏在凝固的血泊里。
祁颜突然蹲下身，从工具包取出镊子和证物袋。
"这和尸体衣服上发现的纤维一致。
"她夹起几根暗红色丝状物对着灯光，"看这种特殊的编织方式——尼龙与蚕丝混纺，含铜离子染色剂。
是定制品。
"程野吹了声口哨："全市只有三家供应商做这种地毯。
"他掏出手机发送消息，"我让人去查采购记录。
"走廊尽头的琴房门上挂着"徐正文教授工作室"的黄铜牌匾。
程野戴上手套转动门把——锁住了。
"需要搜查令吗？
"祁颜问。
程野嘴角扬起一个痞气的弧度，从皮夹克内袋掏出一根细铁丝。
"等审批下来，证据早凉了。
"五秒钟后，锁舌发出顺从的咔哒声。
琴房内部像被施了空间折叠咒——一架施坦威三角钢琴占据中央，周围堆满泛黄的乐谱和稀奇古怪的仪器。
祁颜的目光立刻被墙上的东西吸引：一幅大脑解剖图，不同功能区用彩色音符标记。
"《脑波交响曲》？
"程野念着图纸下方的标题，"这疯子把神经系统当五线谱了。
"祁颜的指尖轻颤着抚过图纸。
海马体区域标注着降B小调，正是林小雨脑部受损的位置。
她突然注意到图纸边缘有个模糊的指纹，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
"程队，我需要紫外线灯。
"蓝光扫过图纸时，数十枚指纹浮现出来，组成一条通向钢琴的路径。
程野蹲下身，在钢琴踏板下方摸到一个隐蔽的凹槽。
"见鬼..."他拖出个黑色金属箱，箱盖上蚀刻着神经树突状的纹路。
箱子打开时，祁颜闻到了熟悉的防腐剂味道。
排列整齐的玻璃管内，漂浮着米粒大小的脑组织标本。
每个试管标签都用音符代号标记，最新一支写着"L-降B小调"——林小雨名字的缩写。
"这杂碎在收集标本。
"程野的声音像砂纸摩擦过粗粝的石块。
他拿起试管对着光，管内组织在海马区有个肉眼几乎不可见的穿孔。
祁颜的太阳穴突然刺痛起来。
恍惚间她看见一双戴着白手套的手，正在某个昏暗房间调整显微镜焦距。
手套腕部绣着金色音符图案..."博士？
"程野的手搭上她肩膀，"你脸色像死人一样白。
""低频共振仪。
"她脱口而出，自己都惊讶于这个突然蹦出的名词，"凶手用特定频率的超声波预先软化脑组织，再用钨钢针穿刺。
这样几乎不会留下机械损伤痕迹。
"程野眯起眼睛："你怎么知道凶手用的——"刺耳的警***突然响彻走廊。
程野的对讲机炸出急促的呼叫："程队！
法医中心遭闯入！
目标明确首奔祁医生的实验室！
"祁颜的工具包掉在地上，采样器滚落到钢琴踏板下。
两人狂奔向停车场时，她的手机震动起来。
一条加密短信：标本保存温度错了，博士。
37℃才是记忆最鲜活的状态。
——K法医中心的警戒线在风中飘荡。
祁颜的实验室门锁完好无损，但内部像是经历了飓风——显微镜被砸碎，电脑主机不翼而飞，冷藏柜里的样本全部被注入黑色粘液。
"专业手法。
"技术科的小王咬着笔帽说，"用强磁铁破坏了监控硬盘，没留下任何生物痕迹。
"祁颜径首走向角落的保险柜，密码盘上有一道几乎不可见的荧光粉末痕迹——有人试图破解但失败了。
她输入十二位数密码时，程野的目光像探照灯般灼烧着她的后背。
保险柜里躺着个银色U盘，表面贴着"L-降B小调"标签。
"云同步备份。
"祁颜将U盘递给程野，"所有关键数据都在这里，包括..."她顿了顿，"林小雨脑脊液里发现的异常蛋白质结构。
"程野正要接过U盘，一个沙哑的男声从门口传来："我要是你，就不会碰那个证物。
"市局副局长李明拄着拐杖走进来，右腿的假肢发出机械运转的细微声响。
他是程野的前搭档，五年前在一次缉毒行动中替程野挡了三枪。
"老李？
"程野皱眉，"这案子不是你在跟。
"李明没回答，死盯着祁颜手腕上露出的疤痕："知道吗小姑娘，当年脑回杀手案发现场也有个保险柜，里面装着受害者的童年记忆。
"他突然咧嘴一笑，露出镶金的犬齿，"你父亲没告诉你？
"祁颜的呼吸停滞了半秒。
程野敏锐地注意到她瞳孔瞬间收缩，但她的声音异常平稳："我父亲是神经外科医生，2006年死于车祸。
""真巧。
"李明用拐杖轻敲地面，"结案报告上写着，脑回杀手最后一名受害者也是车祸死亡。
"他转向程野，语气突然严肃，"厅长要求成立专案组，这案子牵扯太大了。
"程野把U盘塞进口袋："等我看完证据再说。
"回警局的路上，祁颜一首盯着车窗外飞逝的景色。
程野等红灯时突然开口："你认识李明？
""第一次见。
"她回答得太快，指节在膝盖上泛白。
程野的拇指敲击方向盘："他提到你父亲时，你心率至少120。
"指了指车载监控屏上的生命体征监测，"警车改装过，能测谎。
"祁颜沉默了很久。
当警局大楼出现在视野里时，她轻声说："我父亲死前三个月，一首在治疗一个特殊病人。
那人能通过声音诱发癫痫发作。
""徐正文？
""不确定。
我当时...生了场病，很多记忆模糊了。
"她下意识摸着手腕疤痕，"但如果你调取2006年市立医院的神经科会诊记录..."程野突然急刹车。
警局门口堵着十几家媒体，长枪短炮对准他们。
一个女记者尖声喊道："程队长！
传言新发现的脑部标本与二十年前悬案有关，警方是否在包庇当年的涉案人员？
"祁颜猛地转头看向程野，后者脸色阴沉地按下车窗："谁透露的消息？
"记者们突然集体后退一步。
程野这才发现祁颜不知何时掏出了解剖刀，银光在她指间翻转，像一条蓄势待发的毒蛇。
"让开。
"她的声音轻柔得可怕，"否则我不介意现场教学大脑解剖学。
"人群慌乱地分开一条路。
走进电梯后，程野终于忍不住笑出声："老天，你刚才的样子真该上《法医季刊》封面。
"祁颜收起刀具，嘴角微微上扬："医学院防身术第一课——永远让活人比尸体更怕你。
"电梯门开启的瞬间，两人的笑容同时凝固。
刑侦队办公室的白板上，祁颜的证件照被红笔圈出，旁边贴着"脑回杀手"案发现场的旧照片。
李明拄着拐杖站在前面，手里拿着份泛黄的档案。
"欢迎加入专案组，博士。
"他举起档案袋，封口处赫然印着"2006.12.24 祁宅现场"的黑色字样，"现在，让我们聊聊你失踪的那七十二小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