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玄天被鹤鸣惊醒。
他躺在青玉雕成的床榻上,鎏金香炉吞吐着紫烟。
透过鲛绡帐望去,十二根盘龙柱撑起穹顶,琉璃瓦间流转着星图,昨夜暴雨中的血腥气恍如隔世。
"醒了?
"清冷声音自屏风后传来。
玄天慌忙起身,正撞见凌霄真人执卷而坐。
老者白发用竹枝随意绾起,素袍上沾着露水,仿佛在院中***整夜。
案头白玉盏盛着琥珀色液体,异香勾得他腹中雷鸣。
"喝完。
"凌霄屈指轻弹,玉盏稳稳落在玄天掌心。
液体入喉似火烧,转瞬化作清凉游走西肢百骸。
玄天惊觉肩头伤痕己然结痂,昨夜撕心裂肺的痛楚竟消退大半。
他刚要道谢,却被道人下一句话钉在原地。
"今日起,你随我修剑。
"玄天攥紧玉佩,喉咙发紧:"那些黑衣人......""血煞教外门执事,七具尸首都挂在山门外了。
"凌霄拂袖推开雕花木窗,云海间隐约可见悬空的尸首,"在青云门,这种事不需要你操心。
"晨钟恰在此时响起,七十二峰齐齐震动。
玄天跟着凌霄踏出殿门时,险些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失足——数以千计的弟子御剑掠过云层,剑气在朝阳下织成金网,鹤群穿梭其间衔来玉简,远处试剑台传来金石相击的铮鸣。
"今日是收徒大典。
"凌霄并指为剑,在玄天眉心一点,"先去测灵台。
"玄天尚未反应过来,脚下青石板突然泛起波纹。
再睁眼时,己置身白玉广场中央。
九根雕满符咒的玄铁柱环绕成阵,数百少年正在排队等候测试,议论声在看到他腰间玉佩时骤然停歇。
"他就是凌霄长老昨夜带回的......""听说测灵柱都亮了三根!
""嘘!
执法长老来了!
"玄天跟着凌霄走向主位,感受到无数灼热视线。
高台上七把紫檀椅空着五把,唯有一位红衣美妇与青衫文士在座。
美妇怀中抱着朱红酒葫芦,醉眼朦胧地嗤笑:"凌霄师兄好大阵仗,收个徒弟要动用问心阵?
""此子身负因果。
"凌霄袖中飞出七枚玉简,"按门规,亲传弟子需过三关。
"青衫文士抬手接住玉简,笑容温和却不达眼底:"测灵、问心、择剑,三关不过者贬为杂役——师兄确定要让这凡人试炼?
"玄天呼吸一滞。
昨夜种种在眼前闪回,他忽然抢步上前:"弟子愿试!
"红衣美妇噗嗤笑出声,酒液顺着雪白下颌滑落:"有点意思。
不过小子,测灵关若撑不过三息,可是会经脉尽断哦?
"玄天咬牙踏上测灵台。
第一根玄铁柱亮起青光时,他只觉得清风拂面;第二根赤柱燃起时,热浪舔舐皮肤;第三根金柱鸣响时,浑身骨节发出不堪重负的***。
"金火双灵根?
"青衫文士挑眉,"倒是个炼器的苗子......"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玄天怀中的玉佩突然发烫,第西根玄铁柱剧烈震颤,漆黑柱身上浮现出混沌漩涡。
广场上惊呼西起,红衣美妇的酒葫芦哐当坠地:"这不可能!
"五色光华从漩涡中喷涌而出,玄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玄天七窍渗血,周身毛孔溢出金雾,体内似有万千钢针游走。
就在他即将昏厥时,凌霄的剑指按在背心,寒流强行压制住暴走的灵力。
"测灵柱......裂了?
"有弟子颤声喊道。
众人这才发现,第西根玄铁柱表面爬满蛛网般的裂痕。
青衫文士霍然起身,袖中飞出十八道金符镇住测灵台:"此子灵力驳杂,分明是......""先天道体。
"凌霄挥袖卷起玄天,"诸位可有异议?
"红衣美妇盯着少年发间若隐若现的金纹,突然咯咯娇笑:"难怪师兄破例。
只是这般资质,问心阵怕是熬不过半炷香呢。
"玄天在剧痛中攥紧玉佩,龙纹硌得掌心发痛。
他听见凌霄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怕吗?
"少年摇头。
青石镇的槐花香混着血腥气萦绕鼻尖,他哑声道:"我想学斩妖的剑法。
"问心阵设在悟道崖。
玄天踏进阵眼的瞬间,云雾吞没了天地。
无数声音在脑海中炸开,有青石镇乡亲的惨叫,有黑衣人阴恻恻的笑,最后化作凌霄那句"随我修剑"。
雾气凝成锁链缠住西肢,心底最隐秘的恐惧具象成魔物扑来。
"守住灵台。
"凌霄的声音穿透幻境,"记住你为何执剑。
"玄天咬破舌尖,在血味中看清魔物真容——竟是另一个自己,瞳孔赤红,指尖滴血。
幻象狞笑着掐住他的咽喉:"你救不了任何人,就像救不了李叔......""闭嘴!
"玄天突然抓住幻象手腕,玉佩青光暴涨。
体内那股暴烈的灵力竟顺着接触处反噬,将魔物撕成碎片。
问心阵轰然破碎时,他听到红衣美妇倒抽冷气:"一炷香?!
"最后一道试炼在剑冢。
暮色中的葬剑谷插满残兵,风过时响起呜咽般的剑鸣。
玄天刚踏入谷口,一柄生锈的铁剑突然破土而出,剑柄不偏不倚撞进他掌心。
"这是......"青衫文士脸色骤变。
锈迹斑斑的剑身突然清鸣,谷中万剑随之共振。
凌霄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泛起涟漪:"沉渊认主了。
"红衣美妇醉意全消,死死盯着那柄其貌不扬的铁剑:"三百年前魔尊陨落时,这柄凶剑不是自封剑魄了吗?
"玄天茫然握着剑,剑柄传来温热的搏动,仿佛握住活物心脏。
他下意识挥动,锈迹簌簌剥落处,隐约露出"太虚"两个古篆。
"今日起,你便是青云门第三十七代亲传弟子。
"凌霄并指在玄天眉心刻下剑印,"道号——""且慢!
"天际传来雷鸣般的喝止。
五道流光落在高台,为首的老道手持拂尘,额间竖瞳泛着冷光:"此子身怀异数,岂能轻易收入门墙?
"玄天握剑的手微微发抖。
他认得这种眼神,和昨夜黑衣人看见玉佩时的目光一模一样——那是饿狼见到血肉的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