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秋季运动会的清晨,七班教室飘着诡异的香气。
江夏正把彩色粉笔灰灌进啦啦队手摇花里,班主任老陈顶着蒲公英似的乱发出现在门口:"同学们,咱们班入场式的恐龙骨架道具...""改装成星际战舰了!
"江夏举起滋滋冒电光的改装灯管,"我用了物理实验室的电磁感应装置...""江夏同学,"老陈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教务处说再拆设备就要扣我们班流动小红花。
"于是我们的恐龙战舰变成了烤肠摊——别问为什么,当十八个饿鬼投胎的高中生在筹备会闻到食堂香味时,民主投票的结果总是很现实。
真正让七班名垂校史的,是4×100米接力赛。
体委在赛前三天摔成单脚跳僵尸,替补队员林小胖握着烤肠瑟瑟发抖:"我上次跑步还是小学被鹅追的时候。
""特训!
"江夏掏出建筑用红外线水平仪,"根据勾股定理,只要把交接区角度控制在35.7度..."事实证明定理抵不过烤肠诱惑。
当林小胖像翻滚的糯米团子冲过来时,我接住的不是接力棒而是他怀里的半截烤肠。
观众席爆发出海啸般的笑声,隔壁六班选手笑到蹲在地上捶跑道。
"七班犯规!
"裁判举起黄牌,"食物禁止上传接力区!
""老师,这是新型防滑棒!
"江夏突然抢过话筒,"根据最新田径规则第3.14条,圆周率日特许使用圆柱形道具..."或许是被她学术诈骗的气场震慑,裁判竟然网开一面。
最终我们挂着满身烤肠油渍冲过终点时,看台上飘来各班混搭的加油声:"七班七班,烤肉翻番!
六班六班,给你留饭!
"当我们在拔河决赛遇上火箭班时,老陈的秃头在阳光下亮得像盏信号灯。
"同学们,"他晃了晃泡着枸杞的保温杯,"知道为什么杯盖是蓝的吗?
""因为眼泪会逆流成河?
"江夏戳了戳我绑满绷带的手掌——这姑娘昨天非说在指尖涂荧光粉能增强摩擦力。
"因为大海容得下所有浪潮。
"老陈突然拔高声音,"就像操场容得下所有输赢!
"保温杯里飘出可疑的酒香,后来我们才知道他把壮行酒兑进了胖大海茶里。
当裁判哨响时,七班和火箭班像两丛纠缠的海草僵持不下。
江夏的红外线装置突然在对方领队鞋底映出光斑,火箭班学霸们条件反射地开始解光路图,我们趁机拽过了界河线。
"这是光的胜利!
"江夏被抛向空中时,校服口袋里洒出漫天粉笔灰。
老陈边咳嗽边笑:"教务处要是问起,就说我们在重现庞贝古城末日场景。
"闭幕式时下起太阳雨,我们班奖牌榜垫底,却捧回了"最佳精神料理奖"。
江夏用奖状折成王冠戴在老陈头上,他保温杯里的"特饮"己经续到第八回。
"看那边!
"六班班长忽然指着天空。
雨幕中,二十个班级的啦啦队手摇花同时旋转,从看台望去竟拼成了彩虹弧线。
不知谁先哼起校歌,各色班旗在风里缠成巨大的中国结。
我按下快门时,江夏正往火箭班学霸手里塞烤肠:"你们研究下这个抛物线轨迹?
"对方推了推眼镜当真掏出纸笔,而老陈举着保温杯在主席台跳起了踢踏舞。
后来这张照片在十年同学会上循环播放。
每当看到照片角落里的蓝花楹树苗——如今己亭亭如盖——我们就会想起那个烤肠与公式齐飞,粉笔灰共枸杞一色的秋天。
年轻的热气蒸腾成云,又化作年年如期而至的蓝紫色花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