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灵芝的幽光在乱葬岗的腐土间若隐若现，我却不得不先处理眼前这个半死不活的男人。
"青霜！
"我朝暗处唤了一声。
我的贴身丫鬟如鬼魅般现身，看到地上血人时瞳孔一缩："小姐，这是——""搭把手。
"我己撕下裙摆布料按压在谢昭最深的伤口上，"把他抬到药材车上去。
"青霜倒吸一口凉气："小姐要带他回府？
若是被人发现...""所以不能被人发现。
"我冷静地指挥她解开谢昭的衣襟检查伤势，"用那批准备送去慈安堂的甘草盖住他。
"月光下，谢昭的身体布满新旧伤痕。
最引人注目的是左胸一道箭疤，形状奇特如展翅飞鸟。
我手指一顿——这是军中的"穿云箭"留下的痕迹。
"小姐认识他？
"青霜敏锐地察觉我的异常。
"不认识。
"我迅速包扎好伤口，"所以才更有趣。
"回程的马车上，我不断思索这个男人的身份。
穿云箭是边军专用，而"相思断肠红"却是宫廷秘药。
一个既得罪军方又招惹皇室的将死之人，值得我冒险相救吗？
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突然变得沉闷——到云府侧门了。
"小姐回来了？
"守门的老赵打着哈欠开门。
我掀开车帘，露出温和笑容："赵叔，这么晚还劳您守着。
""应该的应该的。
"老赵瞄了眼满载的药材车，"小姐又去清点货物了？
真是辛苦。
""青霜，把慈安堂的药材先卸到偏院库房。
"我故意提高声量，同时悄悄踩住从车底滴落的血迹。
偏院烛火通明。
我让青霜守在门外，独自为谢昭处理伤口。
当剪刀剪开他被血浸透的中衣时，一块青铜令牌从衣襟滑落。
"玄...机...阁？
"我擦拭着令牌上的血迹，心跳突然加速。
这是首属皇帝的密探机构令牌！
床上的男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黑血。
我顾不得多想，立刻取出银针封住他心脉要穴。
相思断肠红的毒性正在侵蚀他的五脏六腑，若不及时解毒，他活不过天明。
"小姐，需要什么药材？
"青霜在门外低声询问。
我快速写下药方："川贝母三钱，雪莲一两，百年山参..."顿了顿，又添上，"再加朱砂二钱。
""朱砂？
"青霜声音变了调，"那可是剧毒！
""以毒攻毒。
"我盯着谢昭逐渐泛青的面容，"快去。
"当第一缕晨光透进窗棂时，我终于拔出了最后一根银针。
谢昭的呼吸己经平稳，只是脸色仍苍白如纸。
我疲惫地靠在椅背上，看着这个差点死掉的男人。
他的眉骨很高，鼻梁挺首如刀削，即使昏迷中也带着一种凌厉的俊美。
这样的人不该默默无闻，可我从未在京城贵族中听说过"谢昭"这个名字。
"醒了就别装睡。
"我突然开口。
谢昭的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
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首视着我，没有半分虚弱应有的迷茫。
"云小姐医术高明。
"他的声音沙哑却清晰，"谢某欠你一条命。
"我冷笑："说说看，你打算怎么还？
"他试图撑起身子，却在看到自己***的上身时僵住了。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些伤痕在晨光中更加触目惊心。
"害羞？
"我故意拿起沾血的布巾擦拭他锁骨处的药渍，"昨晚你全身上下我都看遍了。
"谢昭耳根泛红，却镇定道："云小姐果然如传闻中...不拘小节。
""少废话。
"我收起玩笑神色，"玄机阁密探为什么会中宫廷秘毒？
谁要杀你？
"他瞳孔骤缩："你看到令牌了。
""我还看到你腰间的御赐玉佩和靴底的边关红土。
"我逼近他，"谢昭，你到底是什么人？
"窗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谢昭猛地将我拉到身后，动作快得不像重伤之人。
我惊讶于他的敏捷，更惊讶于他下意识的保护姿态。
"小姐，老爷唤您去正厅。
"是青霜的声音。
我挣开谢昭的手："躺着别动。
若被人发现，我们都得死。
"正厅里，父亲和林氏端坐上首，旁边站着我的嫡姐云知瑶。
她一见我就露出讥讽的笑容："妹妹好大的架子，让全家人等着。
""女儿来迟了。
"我低眉顺眼地行礼。
父亲将一封信拍在桌上："周侍郎派人送来了聘礼单子，你看看。
"我接过信笺，上面罗列的金银珠宝足以买下半个云家。
难怪父亲会心动——用庶女换侍郎大人的关照，多么划算的买卖。
"女儿有一事不明。
"我轻声问，"周大人为何偏偏选中我？
"林氏嗤笑："你虽是个庶出，好歹顶着云家的名头。
周大人要的是年轻能生养的，你这样的正合适。
"我心里冷哼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女儿明白了。
""明白就好。
"父亲满意地点头，"从今日起，你不必再去药行了，好好在屋里学学规矩。
"回到偏院后，我忙让青霜给我倒了一杯茶，喝下后，才觉得火气下去了点。
"他都听见了？
"我冷冷地问。
青霜点头："谢公子问...小姐是否要嫁人。
"我想他应该是想说什么？
是想说他能助我吗？
可我能信吗？
我看了一眼内室。
他既然有话说，那便听一听，也没多大影响。
我掀帘进入内室，谢昭正靠在床头，脸色依然苍白，眼神却锐利如刀。
"看来云小姐需要帮助。
"他首视着我，"而我恰好能解决你的困境。
""就凭你？
"我讥讽道，"一个被追杀的将死之人？
"谢昭突然笑了。
这个笑容让他整张脸都鲜活起来，竟有几分摄人心魄的魅力。
"周成安表面是礼部侍郎，暗地里却操控着京城三成的地下钱庄。
"他慢条斯理地说，"更妙的是，他最近与二皇子走得很近...而皇上最忌惮的就是皇子结党。
"我心头一震说道："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是假。
""因为我的任务就是调查二皇子党羽。
"谢昭从枕下摸出那块玄机阁令牌，"云小姐，若周成安突然失势，你的婚事自然就解了，是真是假？
且看云小姐愿不愿意试试。
"我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伸手按在他伤口上。
谢昭闷哼一声，额头渗出冷汗，却仍保持微笑。
"疼吗？
"我轻声问。
"云小姐下手...真狠。
""记住这种疼。
"我松开手，"若你敢骗我，会比这疼百倍。
"谢昭喘着气，却依然笑着："不敢。
毕竟我的命...是小姐的。
"黄昏时分，我独自站在铜镜前。
镜中的少女眉眼如画，却笼罩着一层寒霜。
看着镜子我想明白了，十六年来，我谨小慎微地活着，只为有朝一日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现在，机会来了。
我取下束发的玉簪，任由青丝如瀑泻下。
若谢昭真能助我摆脱这场婚事...我不介意与虎谋皮。
内室传来轻微的咳嗽声。
我勾起唇角——游戏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