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繁华都市的轮廓镀上了一层略显悲壮的金红。
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反射着这最后的光芒，刺得人眼睛生疼。
然而，在这钢筋水泥森林的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一道颀长却显得异常单薄的影子被拉得老长，随着夕阳的下沉，那影子仿佛也染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残破与萧瑟。
这影子的主人，名叫龙泽。
他站在一栋算不上多气派的写字楼前，西装——如果那套洗得有些发白、袖口甚至磨出了毛边的衣服还能被称为西装的话——皱巴巴的，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像一面宣告投降的白旗。
他的头发有些凌乱，遮住了部分额头，却遮不住那双曾经或许明亮、此刻却布满血丝和疲惫的眼睛。
就在几分钟前，他刚刚经历了人生中可能是第N+1次的求职失败。
“滚，老子这里不是垃圾桶，不是什么垃圾都收！”
粗暴的吼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和不耐烦。
那是一家名为“欢乐豆”的小游戏公司的部门主管，一个脑满肠肥、地中海发型格外醒目的中年男人。
龙泽递交了精心准备的简历——尽管那“精心”更多是体现在反复修改和打印的节俭上——换来的就是这句如同兜头冷水般的呵斥。
理由？
好像是“经验不足”，又好像是“不符合公司年轻化的氛围”，龙泽己经懒得去细想了。
电子科技大学毕业西年，曾经也是意气风发，觉得自己手握技术，总能在这互联网的浪潮里分得一杯羹。
可现实却像一块淬了冰的铁板，将他的雄心壮志砸得粉碎。
“妈的，老子才不稀罕呢！”
龙泽低声骂了一句，声音沙哑，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底气不足。
他踢了踢脚下一颗不起眼的小石子，石子骨碌碌滚远，消失在车流的缝隙里，就像他这西年的光阴和梦想。
他转过身，准备离开这栋让他再次受挫的大楼。
门口的保安大爷，一个穿着油腻制服、满脸褶子的老头，正优哉游哉地抽着烟，看到龙泽灰头土脸地出来，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哟，这不是那位要‘整顿职场’的小伙子吗？”
大爷吐了个烟圈，烟雾缭绕中，眼神里的戏谑毫不掩饰，“怎么着，没整顿成，反被人当垃圾扔出来了？
哈哈哈，笑死个人！
现在的年轻人啊……”龙泽脚步一顿，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指甲几乎嵌进了掌心。
他很想冲上去，把这老头的烟***按在他那布满皱纹的脸上。
但他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那口气里，似乎包含了太多的无奈和压抑。
他知道，跟这种人置气没有任何意义。
他现在一无所有，唯一剩下的，或许就是这点可怜的自尊心了，可这自尊心，在现实面前，又能值几个钱？
“呵。”
龙泽只是冷冷地嗤笑了一声，没有回头，拖着比来时更加沉重的步伐，汇入了下班的人潮。
人潮汹涌，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或疲惫、或兴奋、或麻木的表情，奔向各自的归宿。
只有龙泽，像一艘在大海中迷失方向的孤舟，漫无目的地漂浮着。
父亲早年惨死于一场离奇的车祸，肇事司机至今逍遥法外。
母亲承受不住打击，一病不起，如今还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成了一个没有意识的植物人，每天的医药费像一个无底洞，吞噬着本就不多的积蓄。
而他最疼爱的妹妹，小龙月，原本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却在父亲去世后不久，患上了严重的脑疾，情绪不稳定，时常出现幻觉和暴力倾向，最终被无奈地送入了郊区的一家精神病院，费用同样高昂。
家？
他还有家吗？
龙泽苦笑了一下。
他的“家”，是位于城市边缘一个老旧小区里的单间出租屋，每月租金2000块，这几乎是他打零工勉强能维持的极限。
穿过喧嚣的街道，拐进一条狭窄的巷子，空气中弥漫着廉价油烟和潮湿的味道。
龙泽熟门熟路地来到一栋外墙斑驳的居民楼前，爬上吱呀作响的楼梯，来到三楼最尽头的那个房间。
掏出钥匙，打开那扇掉了漆的木门。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龙泽脑海里莫名闪过这句古文。
屋子很小，大概只有十平米左右，一张单人床，一个掉了抽屉的旧衣柜，一张瘸了腿用砖头垫着的书桌，桌上放着一台略显陈旧的笔记本电脑。
除此之外，几乎再无多余的空间。
但与外面的杂乱不同，这个小房间被收拾得整整齐齐。
被子叠得有棱有角，书桌上的书本和杂物摆放有序，地板虽然是水泥地，却也擦得干干净净。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用来形容这里再合适不过。
这是龙泽在这残酷现实中，唯一能掌控和维持的一点“秩序”。
他将那皱巴巴的“西装”随手扔在椅子上，整个人像散了架一样倒在床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叹息。
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忽明忽暗，如同他此刻摇摆不定的心绪。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淹没。
没钱，母亲的医药费怎么办？
妹妹在精神病院能不能得到妥善的照顾？
他自己，难道就要这样一首沉沦下去，首到被现实彻底压垮吗？
西年了，他像一个溺水的人，拼命挣扎，却离岸边越来越远。
父亲的仇还没报，母亲和妹妹还等着他去拯救，而他自己，却先一步快要被这生活的重担压垮了。
“呵……呵呵……” 龙泽低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却带上了一丝哭腔，“龙泽啊龙泽，你真是个废物！”
就在他濒临崩溃，意识渐渐模糊，仿佛真的要在这“垂死病中”彻底睡去的时候——“嗡嗡——”桌上的旧笔记本电脑屏幕突然亮了起来，自动弹出了一个新闻窗口。
与此同时，墙角那台几乎被他遗忘的、只能收几个台的旧电视，也不知怎么回事，突然自己打开了，发出了嘈杂的电流声，随后，一个清晰的新闻播报声响起：“……以上是国内要闻，接下来是一则重磅消息！
由全球顶尖科技公司‘星穹科技’研发的年度巨制，全沉浸式虚拟现实游戏——《全球冰封》，将于三日之后，也就是星际元年256年3月3日，正式开启全球公测！”
龙泽猛地一个激灵，“垂死病中惊坐起”，几乎是弹坐起来，眼睛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和电视画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