键盘敲击声在凌晨三点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
胖东的眼前己经出现了重影,72小时不间断的编码让他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显示器上的代码行如同蚂蚁般蠕动,咖啡杯里沉淀着第五包速溶咖啡的残渣。
"再坚持一下,赶完这个版本就能睡了..."他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手机屏幕亮起,是项目经理发来的消息:"甲方要求明早八点前看到成品,否则尾款不予支付。
"胖东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突然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从胸口炸开。
他张大嘴想呼救,却只发出嘶哑的喘息。
眼前的世界开始扭曲,显示器上的代码变成了流动的星河。
"我这是...怎么了..."在意识消散前的最后一刻,他听到一个空灵的声音在虚空中回荡:"检测到符合条件的精神体...送你到需要改变的时代..."刺骨的寒风代替了办公室的空调冷气,腐臭的气味冲入鼻腔。
胖东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蜷缩在一堆发霉的稻草中,身上裹着破布般的"衣服"——如果那几块用草绳绑在一起的破麻布能称之为衣服的话。
"我...变小了?
"他抬起手,看到的是一双布满冻疮和污垢的小手,指甲缝里塞满黑泥。
"小崽子醒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胖东转头,看见一个蓬头垢面的老乞丐正用树枝拨弄瓦罐里的糊状物,"算你命大,昏了三天还能醒过来。
"胖东——现在他应该用这个身体的名字了——努力消化着现状。
他最后的记忆是心脏的剧痛,而现在...他穿越了?
还变成了一个小乞丐?
"这是哪里?
今年是哪一年?
"他听见自己发出稚嫩的童声。
老乞丐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曹州城外破庙,乾符元年冬月。
小崽子烧糊涂了?
"乾符元年...唐僖宗...公元874年!
胖东——不,现在应该叫他的新身份了——在内心换算着。
作为一个业余历史爱好者,他对晚唐的混乱略知一二。
这是黄巢起义前几年,大唐王朝己经风雨飘摇。
"我...我是谁?
"他试探着问。
老乞丐搅动瓦罐的手停顿了一下:"谁知道你是哪家丢的娃。
三年前在城西乱葬岗捡到你时,你都快被野狗叼走了。
"他舀了一勺灰绿色的糊糊递过来,"吃吧,吃完有力气了就去讨饭。
"那糊状物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季东来(他决定给自己取这个名字,保留"东"字作为与过去的联系)强忍恶心尝了一口,立刻吐了出来。
"呕——这不能吃!
"他本能地喊道,"这是毒芹!
吃了会死人的!
"老乞丐愣住了:"胡说!
我吃了半辈子都没事!
"季东来爬过去仔细查看瓦罐旁的野菜残渣,心跳加速——那些锯齿状叶子和空心茎干分明就是毒芹(Aethusa cynapium)的特征。
作为程序员,他曾在野外生存论坛上研究过可食用植物。
"老伯,这真的有毒!
"他急切地解释,"你看这叶子下面的紫色斑点,还有这空心茎...吃了会呼吸麻痹而死!
"老乞丐将信将疑地放下木勺:"那吃什么?
己经三天没讨到像样的饭了。
"季东来环顾西周,目光落在庙后的一片荒地上。
他踉跄着爬起来——这具营养不良的身体虚弱得可怕——走向那片荒地。
凭借模糊的记忆,他挖出几株块茎植物。
"这是...野山药?
"他不太确定,但根据藤蔓形态很像。
老乞丐惊讶地看着他熟练地用石块磨尖木棍,挖出一串棕褐色的根茎。
"你小子...怎么认得这些?
"季东来没有回答,专心用破瓦片刮去根茎外皮,切成小块丢进瓦罐。
没有火种,老乞丐从怀里掏出火石和引火绒——这是乞丐最宝贵的财产。
随着水温升高,一股淡淡的甜香弥漫开来。
老乞丐贪婪地吸着鼻子,眼中闪着异样的光:"小崽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叫季东来。
"他轻声说,这是他对过去唯一的纪念,"以后...我就跟着老伯您了。
"那晚,两人分享了穿越后第一顿像样的食物。
老乞丐——现在季东来知道他叫"老胡头"——嚼着软糯的山药块,若有所思地说:"东来...东边来的贵人?
你小子不简单。
"季东来躺在发霉的稻草上,望着破庙屋顶漏下的星光。
他想起自己曾经的生活:996的加班,永远改不完的需求,发际线日益后退的焦虑...而现在,他成了一个随时可能饿死的古代小乞丐。
"系统..."他小声尝试呼唤,没有反应;"属性面板..."依然什么都没有。
看来这不是游戏式的穿越,没有金手指,没有超能力,只有一个现代人的知识和这具瘦弱的身体。
夜风呼啸,远处传来狼嚎。
季东来蜷缩成一团,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在这个时代,像他这样的小乞丐平均寿命不超过十岁。
"我要活下去..."他在心里发誓,"无论如何...活下去..."第二天清晨,他被老胡头踢醒:"起来!
进城讨饭去!
"曹州城比季东来想象中要繁华,但也更加残酷。
青石板街道上,衣衫褴褛的乞丐排成长队,等待大户人家的剩饭施舍。
他跟着老胡头排在队伍末尾,观察着这座唐代城市。
城门口贴着告示,几个衙役正在宣读:"...加征防秋税每户二百文...私盐贩者斩立决..."人群发出低声的抱怨,但很快被衙役的鞭子镇压。
"防秋税?
"季东来小声问。
"就是喂那些边关废物的钱粮!
"老胡头啐了一口,"一年征八回税,地里连种子都吃光了!
"排队时,季东来注意到几个衣着相对整洁的少年在人群中穿梭,他们腰间鼓鼓的,眼神警惕。
当其中一个少年靠近时,他闻到了熟悉的咸腥味——盐。
"私盐贩子..."他恍然大悟。
在盐铁专营的唐代,私盐利润极高,但风险也极大。
这些少年显然是某个盐帮的跑腿。
突然,前方传来骚动。
一个老乞丐因为多讨了一碗粥被衙役殴打,鲜血染红了花白的胡子。
季东来握紧拳头,却被老胡头死死按住。
"别找死!
"老胡头在他耳边厉声说,"在这里,我们连人都算不上!
"那一刻,季东来真切地感受到了这个时代的残酷。
他不再是那个坐在办公室里抱怨加班的中产程序员,而是唐末社会最底层的蝼蚁,生死无人问津。
回破庙的路上,他们经过一片农田。
几个农人正在费力地踩踏水车,但破旧的水车效率极低,大部分水都流回了河里。
季东来停下脚步,仔细观察水车的结构。
"老伯,我能改良那个水车。
"他突然说,"能让它提水效率提高三倍。
"老胡头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他:"你小子又发什么癫?
""真的!
"季东来兴奋地解释,"只要改变叶片角度,加上一个简单的齿轮组..."他突然停住,意识到自己说的这些古代根本没人懂。
但老胡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要是真有这本事...村正大人或许会赏你口饭吃。
"三天后,当季东来用树枝在地上画出改良水车的设计图时,村正的眼睛瞪大了。
这个满脸皱纹的老农人虽然不懂什么流体力学,但他知道能多浇一亩地意味着什么。
"小乞丐,你从哪学来这个?
"村正狐疑地问。
季东来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小时候跟过一个西域胡商,见过类似的东西。
"村正将信将疑,但还是同意让他试试。
用了五天时间,季东来指导木匠改造了水车。
当新水车开始运转,水流确实比原来多了近三倍时,围观的农人们发出惊叹。
"神了!
""这小乞丐是鲁班再世吧?
"村正满意地捋着胡子:"好!
从今天起,你算我们村的人了。
"他转向老胡头,"老乞丐,你也别要饭了,去看守水车吧。
"就这样,季东来获得了在唐代的第一个合法身份——曹州城外李家庄的村民。
那天晚上,他和老胡头搬进了村边一间废弃的茅屋,虽然依旧破旧,但总算有了遮风挡雨的地方。
老胡头嚼着村里人送的干粮,含糊不清地说:"东来啊...你到底是什么人?
"季东来望着窗外的月亮,轻声回答:"一个...想活下去的人。
"在茅屋的泥墙上,季东来开始用炭条记录所见所闻:官吏盘剥的税种、私盐贩子的活动规律、周边地形...他不知道这些有什么用,但现代人的思维让他本能地开始收集信息。
几天后,他在河边洗野菜时,目睹了一场血腥的械斗。
两伙盐贩为争夺地盘大打出手,刀光剑影中,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格外醒目。
那人手持长刀,动作矫健,转眼间就放倒了三个对手。
当那人转身时,季东来看清了他的脸——剑眉星目,下颌线条坚毅,左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这张脸瞬间唤醒了季东来的历史记忆,他在大学选修的《中国古代史》教材上见过类似的画像。
"黄巢..."他脱口而出,随即捂住自己的嘴。
那青年似乎听到了什么,锐利的目光扫向河边。
季东来赶紧蹲下身,心跳如雷。
如果那人真是未来的起义领袖黄巢,那么他现在应该还是个年轻的私盐贩子...当夜,季东来辗转难眠。
历史书上简短的记载变得鲜活起来:"黄巢,唐末农民起义领袖,私盐贩出身..."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正站在历史的转折点上。
"改变时代..."那个神秘声音的话语在他脑海中回响。
季东来望着茅屋顶部的破洞,星光如命运般闪烁不定。
"如果这真是我的使命..."他轻声自语,"那么黄巢就是关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