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破败的偏院里,深秋的残叶随着阵阵摇曳的微风从枯木上稀疏跌落在地。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的光晕,屋内床榻上的少女羸弱瘦削,她麻木的抬起绝望的眸子望着从窗外射进的光束。
付无忧靠在床头,一只手无力的耷拉在床榻边上,苍白如死尸的面色毫无活人气息可言。
自打边国被灭,付无忧和其五皇姐付婼玉侥幸躲在了偏殿的暗格,本以为可以侥幸逃过一劫。
可没想到却还是被沈子瑜找到并俘回了褚国。
付无忧原本无神的眼眸骤然亮了一瞬,耳边传来恍惚的一声声呼唤,“佑儿,我的佑儿”“母妃”,付无忧无力虚弱的轻轻吐出口气,心下蓦然一紧,似有种预感,有种她们家人之间即将重逢的感觉。
被俘回褚国的第一时间就被风流顽固的三皇子沈恒讨去,做了妾室,时至今日付无忧早就在畸形的樊笼里忘却了春秋。
“母妃,儿臣不孝,没能有所作为,为母妃,为皇兄,为父王,为祖父申冤”嘴里小声嘀咕着,吐出的气息愈加轻渺茫,曾风光一时的西边国七公主,如今却落的连牲畜都不如的地步。
麻木平淡的内心被激起一圈圈透明的涟漪,耷拉着眉眼,通红的眼眶泪水欲要夺眶而出。
吊着最后一口气,付无忧在内心默默回顾了自己风光又凄惨的一生。
惨白的光束逐渐被染上了几分曙色。
看的付无忧心里倒是暖和了不少。
下一秒,心口传来的刺痛让她咬牙皱起眉头,似是被人用绣花针一根又一根的细细扎入,折磨着身心。
这副支离破碎的身子骨连支撑她抬手的力气都好似一散而尽。
越来越疲惫倦乏的神情让付无忧己经没有了开口的力气,不甘心的闭上眼帘又再次睁开,反反复复好几次后,付无忧的内心终于对此妥协。
自己己无再多苟活于世的缘由,心中临终唯有一怨一憾。
怨自己到死都没能为西边国上万的生灵***冤屈,憾的是自己到死都未能再见唯一的亲人一面。
忆着的不觉间,困意袭上胸间,酸涩的眼帘摇摇欲坠。
纵使心中有再多的怨恨和不甘,天命难违,付无忧的眼帘重重的合上,无力支撑的头耷拉下,摇了好几下后,才归为了平息。
迎着初升的旭日,付无忧的生命也燃之余烬。
意识昏厥之际,此起彼伏的聒噪厮杀声音萦绕在耳根,兵器之间碰撞散发的振振声,伴随着女子的刺耳尖叫和燃烧火光腾盛的热气。
猛地睁眼一看,付无忧愣在原地一时间微微张着口神情怔愣。
高空中皎月被疏散的阴云所遮挡。
燃烧的火势像一只只洪水猛兽撕咬蔓延在西处,爬上屋檐宣誓着这片领土的主导权。
身边奔跑尖叫声络绎不绝,满地身着宫服的宫女护卫尸体沾染泥泞,狼狈不堪。
猩红的眸子里倒映的一幕幕让付无忧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不可能,不可能”,她嘴里小声嘀咕着,身影在原地踱步踉跄。
边国的大家死了,早都死了的啊。
“扑通”一声,付无忧沉重的跌坐在地,身下的血河早己干涸,她抬起手看向满手红艳的血。
脑海中过往的一幕幕好似要将她的身心吞噬殆尽,回忆当中还增添了几分陌生。
“佑儿,快跟阿姐走!”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唤,付无忧闻声转头,来不及反应一个青蓝的身影就用力把她从地上拽起。
逃亡的路上,付无忧盯着那抹背影慢慢缓过神,紊乱混杂的记忆和呼吸频率也悄然归位平息。
莹莹泪光落下一滴泪,付无忧暗自冷斥一声,“苍天有眼,却仍旧无情无义”,她颤抖着呼吸,用了几息的时间便接受了这惨淡的事实。
付无忧深吸口气,紧紧咬牙隐忍着眼中的恨意,反握住付婼玉的手,提起裙摆就往另一端死命的奔去。
“佑儿?”,原本带路的付婼玉被她的举措惊到,轻唤出声却未能得到付无忧的回应。
付无忧内心的激动让她不自觉的脚下生风,好似后面有什么厉鬼在追赶着二人。
“快!快搜!”“殿下吩咐了一个活口都不许留下!”“快,快些!”铁甲步兵的声音喊的浩大如钟响,付无忧回眸瞥了眼,手上忽然加重的力道让付婼玉蹙了瞬眉头。
被那红艳的背影牵着,让身后的付婼玉有些意外。
平日里她这位阿妹最喜自由也最是娇弱,遇到无能应付之事就哭哭啼啼的掉眼泪。
如今这般,付婼玉脑中的思路立即便转了过来,“我的佑儿,受苦了”她不忍的掉了几滴心疼的泪,哽咽着轻轻说出口。
等到了永康殿门前,付无忧紧忙刹住脚步,“阿姐,这次,我定会以命相护”,她抽咽着声音紧紧地把自己投入付婼玉的怀抱。
后者抬手拍背安慰着她,“我的佑儿,辛苦了”付婼玉喘着粗气抬眼看去“永康殿”的金匾,心下刚松了一口气,身后便传来整齐划一的步兵踏步声。
“快走”,付婼玉小心的侧眸瞥了眼即将接近的火烛之光。
石壁深处发出脊骨错位般的‘咯咯’声,通道两边的灯烛仿佛活了似的被逐个点燃。
两人的身影小心翼翼的穿过蜿蜒曲折的通道最终到了一处开阔之域。
边国的贵物宝库高可十寻,横亘二十步。
付无忧眼神怀念愤恨的西下张望着满墙做工精致的宝匣。
每个宝匣之中皆有着世间罕有之物,而这些全都是边国的将士们用自己的命所生来的,“佑儿,快来!”付婼玉打开了边运王给她们幼时为了捉迷藏而打造的宝箱唤着身后愣神的付无忧。
付婼玉朝她伸手一把拉了进去,付无忧用膝盖抵在胸口上,把头埋进膝盖里暗暗抽噎着。
她眼下的身心几经崩溃,上一世郁郁而终就罢了,如今苍天有眼让她重活,何时不好,偏偏让付无忧回到了边国被灭的那晚。
让付无忧再一次眼睁睁的看着家人离世,边国千千万万的无辜百姓因此而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