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油灯将小燕子的影子拉得老长，她托着下巴望着案头堆叠的草药账簿，新收的当归在陶瓮里散发着辛香。
白日里王婶千恩万谢塞来的两个玉米面窝头还摆在角落，这份沉甸甸的情谊让她既温暖又揪心——村里像王婶这样家徒西壁的人家太多了，若遇急症连副药钱都拿不出。
“或许可以……”她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医书边角，忽然瞥见窗外晾晒的山菌，脑中灵光乍现。
第二日天未亮，她便背着竹筐挨家挨户敲开村民的门。
晨雾未散的村道上，渐渐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叹：“拿山货换药？
这可使不得！”
“姑娘，你这不是吃亏吗？”
小燕子却只是笑，鬓边的野花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李大叔，您前日打的野兔分我半只，正好给道观改善伙食。
张婶的板栗香甜，拿来配药引子最是合适。”
她掏出随身携带的麻绳，将村民递来的干蘑菇、野核桃仔细捆扎，转身又往对方怀里塞了几包驱寒散。
消息很快传遍十里八乡。
三日后的清晨，玄清观门前竟排起长队。
猎户老周扛着两只山鸡，换来给老娘治风湿的草药；寡妇陈嫂捧来新摘的野莓，换得小儿止咳的糖浆。
小燕子特意在院角支起木架，将换来的猎物腌制成腊肉，山货则分门别类晾晒储存。
当绸缎庄的刘掌柜坐着雕花马车前来问诊时，小燕子正蹲在灶台前炖着野菌汤。
听闻对方愿出十两银子，她却只是摇头：“刘掌柜，您只需付五两。”
见对方诧异，她用木勺搅了搅沸腾的汤锅：“您瞧这满院的山货，都是乡亲们心意。
我若收足药钱，倒显得生分了。”
这番话让刘掌柜红了眼眶。
临走时，他不仅留下药钱，还命小厮送来半车精米白面：“小燕子姑娘仁心仁德，这点心意万望收下。”
消息传开，富户们纷纷效仿，有人送来崭新的棉被，有人捐出闲置的农具。
日子渐渐忙碌起来。
小燕子白日里看病抓药，夜里钻研医书，抽空还要教村民辨认草药。
她特意在道观前立了块木牌，歪歪扭扭写着：“急症者先医后付，孤寡者分文不取。”
寒冬腊月里，总有衣衫单薄的乞儿被领进道观，喝着热汤，裹着新棉衣，听她讲神农尝百草的故事。
这日午后，她正在晾晒新采的天麻，忽听得院外传来喧哗。
抬眼望去，竟是二十几个村民抬着匾额走来，红绸上“悬壶济世”西个金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为首的王婶抹着眼泪说：“姑娘，大伙商量着给道观挂块匾，往后这玄清观，就是咱们的救命观！”
小燕子的眼圈瞬间红了。
她扶着匾额的手微微颤抖，恍惚间又看见多年前那个蜷缩在道观角落的襁褓。
那时的她不会想到，被遗弃的命运竟能开出这样绚烂的花。
山风掠过檐角铜铃，惊起一群归巢的燕子，在暮色中盘旋鸣叫，仿佛在为这片土地上的善意与温暖齐声喝彩。
夜幕降临时，小燕子照例坐在摇椅上翻看医书。
新晒的草药香气混着腊肉的咸香弥漫在空气中，桌上摆着村民送来的野蜂蜜和核桃酥。
她咬了口酥脆的点心，在医书空白处郑重写下：“以物易药，以心换心，此乃医者大道也。”
烛火摇曳间，她的身影与满院灯火融成一片温暖，照亮了这方她用双手和真心守护的天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