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梅天的雨丝黏在苏晚晚的睫毛上，她踩着湿透的布鞋冲进裁缝铺时，怀里的寿衣正往下滴着黄浦江的泥汤子。
"苏师傅！
白露小姐的衣裳——"追来的小厮在门槛处滑了个西仰八叉。
"急什么？
"苏晚晚甩开油纸伞，水珠溅在缝纫机头的黄铜孔雀上，"死人又不会长胖。
"她抖开那件墨绿缠枝莲纹旗袍，突然僵在原地——领口的牡丹盘扣正以每秒三次的频率抽搐。
三天前那个暴雨夜，她刚穿越就被人塞了这单晦气生意。
此刻盘扣缝里渗出淡红色液体，在裁衣台上汇成个歪歪扭扭的"救"字。
"要命了，上海滩连布料都闹鬼？
"她抄起剪子戳向盘扣，突然听见声娇滴滴的啜泣："轻点啦！
人家是上好的杭州蚕丝！
"苏晚晚手一抖，剪子扎进自己的虎口。
血珠滚落在旗袍下摆，墨绿色绸缎突然浮现金线绣的字迹：凶手穿48码AJ球鞋 左鞋跟藏着金条收据"苏小姐好手段。
"低沉的男声裹着硝烟味撞进耳膜，"连我上个月丢的鞋码都查得到。
"苏晚晚转身时撞翻了晾衣架，十几件旗袍劈头盖脸罩下来。
隔着真丝绉纱，她看见军靴尖上的银马刺正抵着自己喉结。
来人袖口的金丝滚边在雨光里泛着冷光，领章上盘踞着条狰狞的蟠龙。
"傅...傅督军？
"她扯下罩头的绛紫色蕾丝衬裙，"您要补裤裆的话得先脱..."军刀出鞘的寒光斩断话音。
傅时砚用刀尖挑起那件染血的寿衣，喉结在绷紧的领口下滑动："白露坠江前，最后见的人是你。
""她见的是我的顶针。
"苏晚晚摸向裁床下的辣椒粉罐，"您要是心疼老相好，不如去城隍庙买炷香？
"刀锋突然横在她锁骨处，冰得她一哆嗦。
傅时砚俯身时，她闻到他领口沉水香里混着的血腥气："三天前你在老码头捡到的皮箱——""装的是您被偷的假发套？
"她猛地扬手，辣椒粉却在半空拐了个弯糊住自己眼睛，"咳咳...哪个缺德的在辣椒罐装面粉！
"窗外惊雷炸响，寿衣突然腾空而起罩在傅时砚头上。
苏晚晚趁机钻进裁床底下，却撞上个硬物——是双沾满江泥的AJ球鞋，鞋码标签赫然写着48。
"要死！
"她踹开鞋盒往外爬，正对上傅时砚掀开寿衣的脸。
军装领口被金线缠出个蝴蝶结，他阴沉的俊脸上粘着片牡丹花瓣："苏晚晚，你最好解释清楚...""督军！
"副官踹门而入，"青帮的人往江边去了！
"傅时砚反手将军刀钉入案板，刀柄上缠着的绷带散落开来。
苏晚晚瞥见绷带内层的***，突然头痛欲裂——这是原主残存的记忆，十天前傅家运***的货船爆炸，这绷带分明裹过炸伤的手臂！
"把这女人带回公馆。
"傅时砚扯开领结转身，"顺便查查她是不是往面粉里掺了***。
""您这就冤枉人了！
"苏晚晚扒着门框喊，"我顶多在杜局长的裤衩里塞过痒痒粉！
"话音未落，街对面传来杀猪般的哀嚎。
穿警服的胖子提着裤腰狂奔而过，身后追着群举粪叉的菜农："抓住那个往白菜浇尿的变态！
"傅时砚的副官突然憋笑憋出个响屁。
“看吧！
"苏晚晚趁机挣脱卫兵，"我苏记裁缝铺出品，必属整蛊精品！
"她转身要溜，却被傅时砚拎着后领拽回来。
男人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耳后："苏小姐这么会缝补..."他突然撕开自己染血的衬衫下摆，露出精壮的腰腹。
一道狰狞的刀伤横贯人鱼线，血珠顺着肌理滑进皮带扣。
"...不如给我补补这个？
"苏晚晚的耳尖瞬间红过案头的朱砂线。
她抄起最大号的缝衣针冷笑："督军不怕我手抖，把您缝成太监？
"“你可以试试。
"傅时砚突然扣住她手腕按在墙上，指腹摩挲着她掌心的茧，"毕竟全上海都知道..."他压低嗓音，喉结擦过她发烫的耳垂，"我傅时砚最擅长以牙还牙。
"窗外传来报童的叫卖："号外号外！
百乐门头牌曝尸江滩，死时竟穿山寨香奈儿！
"苏晚晚突然感觉怀里的寿衣在疯狂震颤。
牡丹盘扣啪地崩开，滚落出半枚带血的翡翠扳指——与她三日前在码头捡到的另一半严丝合缝。
傅时砚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腕间的青筋暴起，将军装口袋里的照片捏成团。
苏晚晚还是瞥见了那抹熟悉的轮廓——正是白露锁骨处的蝴蝶纹身，只不过照片里的纹身旁多了一行小字：傅苏联姻 民国二十三年腊月初八暴雨劈啪砸在青石板上，苏晚晚突然听见满屋衣裳的窃窃私语。
那件挂在窗边的男士长衫尖着嗓子嚷："快看！
傅阎王耳朵红了！
"她再也绷不住笑出声。
傅时砚黑着脸将她扛上肩头时，苏晚晚对着满屋衣裳大喊："谁帮我报信！
我免费给它绣蕾丝花边！
""我去！
"那件话最多的长衫挣脱衣架，"记得给我加流苏啊！
"当夜，整个上海滩都看见傅督军的轿车顶棚上飘着件狂奔的长衫，袖管里还卷着半块板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