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星慈关掉第七个闹钟时，窗外的悬铃木正在暴雨中痉挛。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刺眼的白光，沈乔的微信头像在对话框里不断膨胀——那只她们大一时一起养的布偶猫照片，此刻在午夜蓝光中泛着尸检报告般的青灰色。
"星慈你睡了吗？
"第一条语音条弹出来时，宋星慈正用酒精棉片擦拭塔罗牌。
皇后牌角残留着上周沈乔蹭上的奶茶渍，当时她哭诉被相亲对象放鸽子，焦糖玛奇朵在牌面洇开粘稠的糖纹。
耳机里传来地铁呼啸的杂音，沈乔的啜泣像生锈的钢锯切割着耳膜："主管今天当着全组人骂我是团队之耻......"宋星慈的拇指悬在语音转文字键上，想起三个月前同样的深夜，沈乔因为弄丢合同求她帮忙伪造电子签名时，文档里那些颤抖的仿宋体字。
窗台上的铜钱草突然抖落一片枯叶，这盆植物是她们毕业合租时买的，此刻却像被抽干了魂魄。
宋星慈无意识摩挲颈间的绿萤石，这块从***带回来的护身石不知何时爬满蛛网裂痕，像极了沈乔手腕上未愈合的割伤。
第二条语音带着浴室特有的回响："我刚刚在浴缸里数到第47分钟......"背景音里隐约传来指甲刮擦瓷砖的锐响，"你说如果我现在割破动脉，血染红整缸水需要多久？
"宋星慈的太阳穴突突首跳，三个月前冲进沈乔公寓时，浴缸边缘那串暗红色血珠也是这样的形状。
水晶吊灯突然发出电流的嗡鸣，塔罗牌中的圣杯侍从无故翻面。
宋星慈瞥见镜中自己眼下青黑的阴影——和上周陪沈乔面试时，在写字楼洗手间镜子里看到的疲惫如出一辙。
那只GUCCI马蒙包的仿品还挂在门后，装着她们在静安寺求的御守，此刻正随着穿堂风轻轻摇晃。
"连你都开始敷衍我了对吗？
"第三条语音弹出时，护身石突然烫得惊人。
宋星慈冲到窗前推开玻璃，暴雨裹挟着梧桐叶拍在脸上。
马路对面24小时便利店的灯光中，有个酒红色长发的身影正在翻找垃圾桶，那件被咖啡渍毁掉的香奈儿高仿连衣裙，此刻正紧贴着沈乔嶙峋的蝴蝶骨。
门铃炸响的瞬间，铜钱草最后两片绿叶应声而落。
宋星慈从猫眼里看见沈乔湿透的躯体，雨水正顺着她新接的睫毛滴落，美甲上脱落的碎钻在楼道灯下泛着死鱼眼般的惨白。
但真正让她血液凝固的，是闺蜜瞳孔里游动的暗绿色荧光——像极了护身石碎裂前最后的微光。
"我可能被什么东西缠上了。
"沈乔挤进门时带来一股铁锈味的水汽，手腕上结痂的伤口突然崩裂。
血珠沿着她青紫色的静脉蜿蜒，轨迹与绿萤石的裂痕完美重合。
宋星慈后退时撞翻鼠尾草香炉，香灰在塔罗绒布上勾出扭曲的符文，恍惚间又看见三年前地铁站的白炽灯下，沈乔后腰的蛇形胎记泛着同样的诡谲青光。
整栋楼的电路突然跳闸，应急灯亮起的刹那，沈乔的影子在墙上分裂成三瓣。
那些曾在深夜电话里倾倒的负能量，此刻化作黑色细丝爬上WiFi路由器。
宋星慈摸到遥控器想开电视，屏幕却自动播放起大二时的宿舍录像——视频里的沈乔正笑着切生日蛋糕，而现实中的她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牙龈间蠕动的电子元件。
"还记得我们看《彗星来的那一夜》时发的誓吗？
"沈乔的虎牙磕破了唇膏，血迹在嘴角凝成新月，"你说过绝不会让我坠入平行世界的裂缝......"她的声音突然夹杂着老式收音机的杂音，酒红色发丝无风自动，发梢渗出荧蓝的黏液。
宋星慈的护身石在此刻彻底碎裂，翡翠色碎片割破掌心。
血液滴落在逆位的恶魔牌上，那张牌里的青铜枷锁突然开始蠕动。
她终于看清锁链尽头拴着的不是山羊，而是十二个不同时空的沈乔——浴缸里苍白的、地铁轨道上摇摇欲坠的、此刻瞳孔渗着绿光的。
暴雨突然静止在半空，雨滴折射出无数个正在崩溃的平行世界。
沈乔的指尖触到宋星慈颈动脉的瞬间，整栋楼的智能家居突然用最大音量播放《大悲咒》。
在佛经与警报的混响中，宋星慈看见防盗门上的猫眼自动旋转，浮现出龙华寺老和尚三年前给她的偈语："情丝化劫丝，孽缘即法缘。
"当沈乔的尖叫声与消防警报共振出降E调时，宋星慈终于想起那个宿命的雨夜——她拽住沈乔手腕的瞬间，对方后腰的蛇形胎记曾化作数据流，钻进了她虎口的伤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