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卫生局三楼会议室的檀木时钟指向九点十七分，周末的倒影在红木会议桌上碎成斑驳的光块。
他翻动标书的手指突然顿住，某页参数表的墨迹在"128排探测器"的数字上洇出细小毛边，像是有人用湿棉签轻轻擦过。
"周处要不要尝尝今年的明前龙井？
"招标办主任王德海推来白瓷杯，杯底压着的黑卡边缘在晨光中泛起冷芒。
周末想起三天前方明达送他赴任时的叮嘱："记住望诊要诀，官场病气都藏在面色润燥之间。
"杯沿腾起的热气氤氲了王德海油光发亮的额头。
周末的视线掠过他左耳后三寸处暗红的蜘蛛痣——这是《望诊奇术》里记载的"贪狼纹"，主财帛失序。
茶杯在掌心转过三圈，他突然对着日光举起投标书："王主任觉得康泰集团的设备参数如何？
"玻璃幕墙外传来高跟鞋叩击大理石的声响，像是精心设计的打击乐。
门被推开的瞬间，苦橙花混着雪松的香气卷走了茶香。
赵简深灰色西装裙摆扫过周末膝头时，他注意到她脚踝处若隐若现的玫瑰金链饰，细看竟是微缩版DNA双螺旋。
"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
"赵简俯身时耳坠晃出一道冷光，梵克雅宝的蝴蝶翅膀掠过周末手中的标书，"周处长应该己经发现，我们的探测器排数其实是...***排？
"她吐出的气息带着薄荷的凛冽，像手术刀划开凝固的空气。
周末的指节在实木桌面叩出《黄帝内经》的节律。
他想起今晨在方明达书房看到的那本《青囊书》残卷，泛黄的纸页上写着："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此谓悬壶之道。
""赵总可知《难经》有云见肝之病，知肝传脾？
"周末突然将标书翻到售后服务页，"就像这保修年限写着五年，但小字注明耗材除外——贵公司的文字游戏，倒是深得阴阳辩证的精髓。
"赵简涂着酒红色甲油的指尖划过报价单，在某个数字上轻轻一点。
这个动作让周末想起师父演示点穴手法时的起手式："周处长不妨算算，如果按实际参数报价，中标价应该下调多少？
"会议室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
窗外玉兰树的影子在王德海脸上投下跳动的光斑，他西服腋窝处的汗渍正在缓慢扩散。
周末的手机突然震动，锁屏跳出一条加密信息："茶水间第三个储物柜。
""招标流程需要合规性审查。
"周末起身时白衬衫勾勒出精壮的腰线，"不如请赵总移步小会议室，我们单独聊聊真正的参数？
"他故意把最后西个字咬得极重，满意地看到王德海后颈暴起青筋。
---**青灰色走廊（10:05AM）**消毒水味混着陈旧档案的气息扑面而来。
周末推开小会议室的磨砂玻璃门时，赵简的高跟鞋在地面敲出莫尔斯电码般的节奏。
他反手锁门的咔嗒声惊飞了窗外的灰鸽，振翅声像撒落的银针。
"现在可以亮底牌了？
"赵简斜倚在会议桌边，指尖把玩着翡翠袖扣。
阳光穿透她丝质衬衫，隐约映出锁骨处暗红的凤凰纹身。
周末从公文包抽出一叠CT影像："这是去年市一院采购的同款设备影像，层厚误差超过标称值30%。
"他的手指点在片子上某个模糊的钙化点上，"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你们医院的技师需要再培训。
"赵简的笑声像浸了蜜的银针，"或许...周处长需要换个角度看问题。
"她突然扯开衬衫第三颗纽扣，凤凰纹身振翅欲飞的瞬间，周末的瞳孔猛地收缩——那纹路与他师父临终前展示的玉佩图腾完全一致。
手机***突兀地撕裂空气。
赵简瞥见来电显示"方叔叔"的瞬间，指尖微不可察地颤抖。
周末假装整理文件，余光瞥见她迅速挂断电话时，翡翠袖扣在桌面划出细长白痕。
"下午三点，康泰会提供修订版标书。
"赵简重新系好纽扣的动作像在包扎伤口，"不过作为交换..."她突然贴近周末耳畔，发梢扫过他喉结，"周处长要教我七星回阳针的第五式。
"---**加密文件（11:30AM）**茶水间第三个储物柜里，牛皮纸袋带着福尔马林的气息。
周末抽出文件时，一张老照片滑落在地——二十年前的方明达穿着白大褂站在手术室，无影灯下他的银发还未染霜。
《江州市第三医院医疗事故调查报告》的封皮泛着霉斑。
周末快速翻阅的手突然顿住，1998年7月16日的手术记录页，主刀医生签名栏赫然写着"方明达"，而麻醉师的名字被红笔重重圈起：赵文渊。
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今早赵简的投标书扉页，法人代表签名正是"赵文渊"三个遒劲的楷体。
窗外的云层突然压得很低，周末想起师父说过："天柱穴生斑者，必承因果之重。
"手机再次震动，陌生号码发来三张照片：第一张是王德海在澳门葡京酒店的监控截图；第二张是康泰集团货柜车的GPS轨迹，终点停在某生物实验室；第三张是赵简深夜走进方明达别墅的模糊背影。
周末将照片加密存入云端时，指尖在发抖。
这不是简单的医疗***，而是盘根错节的旋涡。
他摸向锁骨处的七星刺青，那里正在隐隐发烫**午间对弈（12:45PM）**市委家属院的老槐树下，石棋盘落满槐花。
方明达执黑子轻叩星位："听说你今天见了康泰的赵总？
""您二十年前带过的实习生，现在成了医疗器械巨头。
"周末的白子落在三三路，"只是没想到，赵文渊的女儿这么年轻。
"棋子落盘的脆响惊飞了觅食的麻雀。
方明达的银发在风中微颤："小周啊，知道为什么中医讲究君臣佐使吗？
"他突然转换话题，黑子首插天元，"在这盘棋里，你要先学会当使药。
"周末的指尖夹着白子悬在半空。
槐花的阴影在棋盘上拼出诡谲的图腾，他忽然看清黑棋正在围剿的不是白子，而是棋盘中央空白处隐形的巨龙。
"明天论证会，我要你支持康泰中标。
"方明达端起紫砂壶的动作稳如磐石，"作为交换，下半年医疗改革领导小组会有你的名字。
"一片槐花落在周末的肩头。
他想起赵简锁骨上的凤凰纹身，终于落下白子："方书记，您听说过提壶揭盖法吗？
治癃闭不通，当开肺气。
"白棋撞在黑棋铁壁上，却震开一条细缝。
方明达的笑声惊起满树飞花："好个七星传人！
"他甩袖起身时，棋盘上的黑子突然崩落——不知何时，白棋己在西北角筑起七星连珠之势。
**修订版标书（14:55PM）**当赵简踩着最后一缕阳光走进会议室时，周末正在用银针挑开标书封口的火漆。
她的香水换成了冷冽的乌木沉香，却盖不住眼底泛红的血丝。
"探测器排数改为真实参数，保修条款增加补充协议。
"赵简将新标书拍在桌上时，袖口露出注射后的棉球，"现在轮到周处长兑现承诺了。
"周末的银针突然刺向赵简左手合谷穴。
在她惊叫出声前，针尖己挑起皮下微型录音器："赵总这个窃听器，倒是比投标书精致得多。
"金属元件落入茶杯的轻响中，他撕开她的衬衫袖口，暴露出尚未愈合的针孔。
"胰岛素泵？
"周末的眉峰骤然聚拢。
赵简苍白的皮肤下，青色血管像地图上的无名河流。
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按在自己心口，掌下传来机械瓣膜特有的震颤。
"二尖瓣置换术后患者，每天需要注射抗凝剂。
"赵简的笑像淬毒的银针，"这个秘密，换周处长真心话——方明达为什么选你当棋子？
"窗外的暮色突然变得粘稠。
周末的银针在指尖转出北斗七星的轨迹，轻轻点在她胸口的凤凰纹身："因为我能解开二十年前那个手术事故的死结。
"警报声就在这时撕裂黄昏。
两人冲到窗前时，正好看见王德海的奥迪A4撞开护栏，如断线风筝般坠入护城河。
浑浊的水面上，某个黑色公文包正缓缓下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