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摩擦声从通风管道传来时,林渊正用匕首撬着自动贩卖机的玻璃。
末世第十三年的阳光像蒙着锈的刀片,斜斜切过他护目镜上的裂痕,在积灰的可乐罐上投下蛛网般的光影。
他指尖突然刺痛,那枚青铜怀表又在口袋里发烫——自从三个月前在废墟医院捡到它,这种灼烧感就成了常态。
"第三区的变异藤又蔓延了。
"沙哑的声音从战术耳机里渗出,是同为 scavenger 的老乔,"东区那帮机械教徒在搜捕能联网的旧手机,你最好绕开..."话音戛然而止。
林渊猛地转身,匕首己经攥在掌心。
通风口的铁栅栏被某种力量撞得变形,藤蔓状的触须正滋滋冒着蓝火花探出来,叶片边缘的锯齿挂着半片褪色的白大褂——和他梦中反复出现的场景一模一样。
怀表突然剧烈震颤,记忆碎片如碎玻璃般扎进脑海:消毒水的气味,白大褂上的姓名牌"沈砚",以及自己握着试管的手在发抖,试管里的荧光液体映着实验室外漫天的紫黑色雷云。
那个总在梦境里背对着他的男人忽然转身,眼尾那颗泪痣被应急灯照得发红,像滴未落的血。
"林渊,这个实验必须终止。
"记忆里的沈砚声音发颤,却固执地挡在培养舱前,"你知道一旦激活时空锚点,我们可能再也无法..."现实中的藤蔓突然缠住他的脚踝,尖锐的倒刺刺破防护服。
林渊闷哼一声,挥刀斩断触须,却在飞溅的黏液里看见怀表后盖不知何时打开,露出嵌在夹层的照片——两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在樱花树下接吻,左边那人眼尾有颗泪痣,右边的自己笑得像被阳光浸透。
"沈砚..."他的喉咙发紧,手指抚过照片上早己褪色的樱花。
三个月来他踏遍废墟寻找的人,此刻正以这样残酷的方式与记忆重叠。
耳机里突然传来电流杂音,混着断断续续的钢琴声——是《月光奏鸣曲》第三乐章,和昨夜在废弃音乐厅听到的一模一样。
循着琴声穿过三条布满陷阱的街道,林渊在旧天文馆穹顶下看见了那个背影。
白大褂下摆沾着血迹,后颈露出的皮肤有暗紫色纹路,像某种寄生植物的根系。
沈砚的指尖悬在一架破旧电子琴上方,琴键上凝结着淡蓝色冰晶,那是能冻结机械核心的"永夜之吻",黑市悬赏百万星币的违禁品。
"你不该来的。
"沈砚没有回头,琴声突然转调,化作刺耳的警报频率。
林渊注意到他脚边散落着十几个金属罐,标签上印着"时空锚点稳定剂",和记忆中实验室爆炸前自己拼命想销毁的东西一模一样。
怀表的灼烧感几乎要穿透皮肤。
林渊突然想起爆炸那夜,沈砚把他推进逃生舱时眼里的光,像流星划过永夜的天空。
"活下去,去找到没有战争的未来。
"那时对方塞给他的不是怀表,而是装着稳定剂的试管,而自己却在逃生舱休眠时失去了所有记忆。
"是你...制造了这场末世。
"林渊的匕首坠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沈砚终于转身,左眼虹膜己变成机械质感的银白色,泪痣旁爬着蛛网般的电路。
他掌心托着一颗跳动的蓝色晶体,正是导致地壳变异的罪魁祸首——"黄昏之心"。
"不是制造,是修补。
"沈砚向前迈出一步,每一步都在地面结出冰晶,"前世我们没能阻止时空裂缝,现在...我必须用自己做锚点,把所有平行宇宙里正在发生的战争,都吸进这个注定毁灭的世界。
"林渊这才注意到沈砚的半边身体正在透明化,皮肤下隐约可见齿轮与数据流。
三个月来他以为的重逢,原来是爱人在时空尽头的告别。
记忆与现实在这一刻轰然相撞,他想起樱花树下的初吻,想起实验室里偷喝的红酒,想起沈砚在他生日时送的怀表——里面本该装照片的位置,刻着极小的字:"每一世,我都会找到你。
""这次换我来找你。
"林渊扯掉护目镜,任由辐射尘埃刺痛眼睛,大步走向那个正在崩塌的身影。
怀表突然迸发出强光,青铜外壳上浮现出与沈砚皮肤下相同的纹路。
远处传来机械教徒的轰鸣,而他终于抓住了那只即将消散的手,触到掌心熟悉的茧——那是握试管太久留下的痕迹。
沈砚的机械眼闪过数据流,化作一行行正在崩溃的代码。
他最后一次用完好的右眼凝视林渊,泪痣终于落下,变成一颗蓝色的晶体碎片。
"抱紧我,"他的声音像即将被风吹散的灰烬,"时空锚点需要...两个人的生命能量..."怀表的指针突然倒转,林渊看见无数个平行宇宙的自己在不同的时间线里重复着同样的抉择:在樱花树下接吻的少年,在实验室争吵的青年,在废墟中奔跑的幸存者。
而每个他,都在这一刻握住了沈砚的手,让所有时空的光,汇聚成眼前这颗即将熄灭的黄昏之心。
机械教徒的脚步声撞开天台铁门时,林渊己经吻上了沈砚的唇。
怀表与黄昏之心同时炸裂,蓝白色的光芒中,他听见无数个自己在不同的时空里说同一句话:"这次,我们一起腐烂在时空裂缝里,或者...一起重生。
"天台在能量风暴中粉碎,最后一刻,林渊看见沈砚右眼流出的不再是眼泪,而是樱花花瓣——来自某个没有战争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