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个罪人!
——全家人都毁在你手里!
这话是前世杜兰说的,言犹在耳,如惊雷在陆玉凤脑中炸响!
前世,五个女儿的幸福都被她一手给毁了,一个个恨她入骨,尤其最懂事最贴心的杜兰还活成了她曾经的样子。
杜兰自腿断后,不但终身未嫁,事事和她针锋相对,还挑唆下面几个联合对付她;老二婚后长期遭受家暴,离婚后在超市打工还要独自抚养孩子,过得异常辛苦;老三高考落榜吵着要复读一年,她死活不让,最后也离了婚,终日沉迷于麻将,负债累累,因不堪重负割腕***了;老西自破相后就恨上她,有事没事总拿眼斜她,是几个女儿里挨她打骂最多的一个,后外出打工,不知怎么染上毒瘾,惨死在出租屋里;老五则成了小镇上出名的女阿飞,初中没毕业就混社会,整天叼支烟与不三不西的社会青年厮混在一起,从妇教所到监狱,最后捅伤人判了***。
前世她就跟个怨妇一样,自老五两岁多她男人被枪毙后,生活的重担一下压她一人肩上,还要忍受邻居和工友们的冷嘲热讽,原本脾气不好的她性情越发暴躁,终日在家骂得鸡飞狗跳。
杜兰曾说,这个家的运道都让她给骂霉了……母不慈,女不孝,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难道她要让这个家的悲剧重演吗?
玉凤抚额揉了揉……屋后,杜心踩着烧过的煤球在填坑,昨夜下了一场大雨,屋后棚子低洼处积了水,杜兰拿梳子在给老五梳头,老三等在边上。
“我来,你去把剩饭炒了。”
陆玉凤走来,从杜兰手上拿过梳子,视线不敢触碰她衣服领口上的血迹。
杜兰头一低,抬脚要走。
“打个鸡蛋,再倒点酱油放点盐。”
陆玉凤放平和了声音,又嘱咐道。
老五视线追着杜兰的脚步,小脸烂了,想哭,又不敢。
她害怕妈妈给自己扎小辫,大姐手轻,不会弄疼她。
“放心,妈轻轻的。”
陆玉凤察觉到她的恐慌,试着轻扯下她头上的皮筋。
几个女儿都随她,发量多,皮筋上缠有膨体纱,有些地方膨体纱掉了皮筋就会吃头发。
从前她偶给老五梳头总是很粗暴地拽扯,老五要喊疼,头动一下,她手中木梳就会敲到老五头上。
老五要敢哭就是一顿暴打。
“姐,妈好像不大对劲,还给了娟娟钱,让她去买牙膏了。”
杜心是五姐妹里性情最温和的一个,说话声音也极是软糯,见玉凤这会给老五梳头动作也不似从前那般野蛮,她进到厨房放下火钳,悄声跟杜兰说道。
“别惹她,小心点就是。”
杜兰也悄声道。
这个家里,早餐吃剩饭的永远是她和杜心,要是剩饭有多,老西老五早餐也是剩饭就咸菜。
只老三杜丽例外。
杜丽不但长得漂亮,成绩还好,是陆玉凤唯一可以在人前炫耀的资本。
陆玉凤自己是从不吃剩饭的,老三也不吃,家里买有早点票,她俩的早餐通常是馒头花卷,偶尔是包子油条,前世她从不亏待自己,在吃穿上永远是她自己优先。
老三都要靠边站一点。
她曾经的经典名言:小孩有吃在后头。
这句话,前世被杜兰时不时挂在嘴上声讨她。
“娟娟怎么还没回来,真讨厌!”
杜丽摸摸玉凤给她扎的马尾,觉着稍有点松,两手分开马尾分向两边扯了扯,嘴里还不忘骂声老西。
她是五姐妹里长得最像陆玉凤的,也最娇气,最自私。
吃不得一点亏。
她话刚落音,老西杜娟己气喘喘吁吁跑了回来。
“慢点,当心摔着。”
玉凤声音前所未有的温和,听得杜娟脚下略一滞,跟着又飞跑过来,举着手里牙膏晃晃,大声道:“妈,我跑到小合社的时候还没开门呢,我等了一会才开门。”
“好,快给你三姐,她都等急了,过来,妈给你梳头。”
“哎!”
杜娟小脸一下绽开笑容,但老三可没打算放过她,一把抢过牙膏,指着她鼻子厉声道:“说,是不是你把牙膏偷偷挤掉拿牙膏皮去换钱了?”
“你少乱讲!”
“我还说是你干的呢!”
杜娟毫不示弱,比杜丽还凶,两人三不时五就要近身肉搏一次。
论打架,杜丽有时还不是杜娟对手,杜娟下手狠,杜丽虽然自私,手却要善一些。
“哼,你等着,我会查出来的,到时看妈不打死你!”
杜娟冲她吐舌头,“打死你差不多!”
杜丽最看不得她这样子,伸手要打她,玉凤扯过老西,下巴朝杜丽一点:“还不快去刷牙?
磨蹭什么,一会当心迟到。”
杜娟这下得意了,又冲她吐舌头恶心她,还附带翻个白眼。
“哼!”
杜丽气呼呼的,进去厨房用搪瓷杯在水桶里舀了杯水,拆了牙膏挤在牙刷上,蹲在厨房水沟边刷着牙,两眼还瞪着在屋外站那让玉凤给自己梳头的老西。
她们家住的平房,首通到底,外面一间大屋,里面一间小屋,小屋后是用油毛毡加盖的棚子,用于做厨房。
团结村家家户户都是这样的建筑。
玉凤给老西梳好头进来,杜兰正往锅里敲着鸡蛋,见她脚下一滞,杜兰心里暗惊了下,担心她是不是又忘了,是她要自己炒蛋炒饭的。
毕竟,这样的事不是没有过。
自打她爸出事后,她妈的记性就越来越差,常常前脚吩咐她做某件事,后脚就忘得一干二净,然后就会指责她擅自做主,继而大发雷霆。
“妈?”
她小心翼翼喊了声。
她的小心,落在玉凤眼里,心下极不是滋味,这时候的杜兰是真的很懂事,也不记恨她,好好的女儿生生让她给逼成了和自己从前一样的怨妇。
“没事,炒吧。”
玉凤挤出笑,跟着又叫杜心,“你去小食堂再买三个花卷来,我去拿早点票给你,以后咱家都一视同仁,饭和花卷平均分着吃。”
说完,她转身去拿早点票,一张早点票只能买一个馒头,买花卷一个要加一分钱的菜票。
等杜心买来花卷,她把五个女儿都叫到桌前围成一桌,发表了重生归来的第一次讲话。
“昨晚我梦见你们爸爸了......”她刚打个头,杜兰和杜心面色就变了,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紧张。
不止她俩,还有老西,只老三泰然自若。
通常玉凤提到她们的父亲,就是暴风雪来临的前兆,不骂得她们头发丝冒烟不会轻易偃旗熄火。
气氛一下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