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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殿下

发表时间: 2025-05-21
坊间传闻,太傅家的小公子疯了。

自打从宫里回来,额头上裹了纱布,每天嘴里喊着完了,一会儿静如处子,一会儿动如脱兔,发呆痴笑,疯疯癫癫。

又是撞柱子,又是闹绝食,闹得太傅府请了法师来作法,说是撞了邪。

而瑾妃本以为人好了,放心回宫去了,听说了这事,以为是落了什么后遗症,又三天两头派人送东西来,愈加怪罪三殿下,罚得他天天抄书关禁闭,叫苦不迭。

太傅府中。

赵怀双眼无神地盯着帷幔,又像是根本没有在看任何东西,眼中毫无求生欲望。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深深地叹了口气,像一个年迈古稀的老人一样,硬挺着腰,缓缓地坐起来。

由于动作太慢,几乎能听到骨骼间摩擦发出的响声。

迟缓的动作配着少年模样,生出一种诡异的气氛来。

守在不远处的小厮旦白,本来就被接连的意外折腾的够呛,看到这副场景,盥洗的水盆也不顾上端了。

见状立刻忙不迭地拦在榻边,由于太着急,水扬了一脸,顾不得收拾,就张开双臂:“小公子,你就醒醒吧,别再寻死了,再这样下去,夫人都要跟着急疯了……”赵怀呆愣地坐着,掀起眼皮,毫无起伏地动动嘴唇:“外面什么时辰了?”

主子终于开口了,旦白却哑巴了,磕巴了一下:“辰,辰时。”

看了眼拦在身前的手臂,赵怀的目光逐渐聚焦,变得清明起来。

他揉了揉额头,轻轻地把手搭在旦白的手臂上,压了下去。

良久,就在旦白绷紧的弦马上就要扯断的时候,赵怀才开口,温声道:“我没事,你去告诉母亲,我饿了,想喝一碗鲫鱼鲜笋汤。”

旦白疑惑地看着他,半天忘了回话,终于反应过来,一边应声一边往外跑,人都跑没影了,才传来他激动地叫喊:“老天有眼!

老天有眼呐!

小公子回魂啦!”

秋日的暖阳自窗棂中斜透进来,铺在地板上,暖洋洋地发着光。

赵怀看着看着,就踱步走了过去,他张开手臂,任由阳光洒在身上。

并不是他想喝鲫鱼鲜笋汤,只因从小厮旦白口中得知,这是言家小公子言浔,生前最喜欢的一道汤。

为什么说生前?

只有他知道,真正的言浔己经死了。

现在站在这里的,是赵怀。

是同时拥有上一世记忆,和死去的大皇子记忆的赵怀。

上一世他和九个弟弟相依为命,这一世刚开始,他以为弟弟们是皇子,而自己依旧是大哥,应该是大皇子才是。

却没想到是太傅家的小公子,和他们称兄道弟都是高攀。

可在后来几天的睡意昏沉中,两股记忆反复交叉碰撞,他才发现,他拥有大皇子的记忆。

这几日,夜里睡得浑浑噩噩,以为总做光怪陆离奇怪的梦,但顺着草蛇灰线,才发觉,这些梦境如此清晰,和《齐国纪事》的开头如此重叠,竟是真实地发生过的记忆,是他这个灵魂所带的记忆。

他拥有少年大皇子赵怀生前的所有记忆,在他溺毙前,所有的思绪,快乐,不甘,苦楚,他都能切身感受。

或者说,他其实就是大皇子赵怀。

他们依旧是亲兄弟,只是这个秘密,只能自己知道了。

就像是现实世界中的自己,接替了平行世界中自己的魂灵。

在这几日断断续续的梦境中,他总是被回忆惊醒,醒来就是一身冷汗和满脸泪水。

他看到宫墙深深,抬眼皆是这一方郁郁葱葱的天地。

虽然墙高院深,但他几乎无忧无虑。

那个反复出现的小宫殿几乎承载了所有美好的回忆。

温柔的母妃和跟屁虫一样的小弟。

美好的如同梦境,热闹的不像是庄严肃穆的皇宫。

但越是美好,醒来后越是怅然。

一切的美好回忆,戛然而止于那场荷花池的溺亡。

那日他趁着五弟睡了,自己又没有睡意,便起来去常去的柴房捣鼓栗子壳,把它们凿一个眼儿,挖空了果肉做成响铃。

但寂静中听到有人在呼救,就循着声跑到池塘边,看到西弟在岸边哭,三弟在水里挣扎,他二话没说就跳进去救人。

之后发生的事,是旦白告诉他的,也是这辈子最惨痛,最不忍看见的。

母妃抱着自己的尸身哭的肝肠寸断,五弟高烧不退一病不起。

那些小兔崽子,哭的哭,闹的闹,整个皇宫都是一片哀色。

《齐国纪事》并非虚构的野史,而是真实的历史。

历史中九子夺嫡的结局悲惨,他没有能力面对。

书中的大皇子赵怀死了,可从二十一世纪来的掌权人赵怀还活着。

无论是哪一世,弟弟们都没有变,名字没变,性情没变。

上一世他们互相扶持依偎着长大,家族的冷落,权利的明争暗斗,上一辈的争权夺利栽赃陷害,那么多困难险阻都一一跨过。

走到商业帝国的最后一步,是求生的选择迫不得己,但他至少能有足够的权势,来保护弟弟们不受伤害。

可生在这封建的皇权帝国,他没办法亲眼目睹弟弟们走向这注定悲惨的结局。

如果让他亲眼看自己亲人手足自相残杀,这惶惶白昼将如同修罗炼狱,他将生不如死。

本只是嗟叹,结果一纸剧本,变成了真正的历史。

怎能不怕,他怕的要死。

得知将要面对的结局,他本一时冲动,想过以死亡来结束这荒诞的转世。

但两次寻死无果,才知道这办法行不通。

床上躺了几日,旦白就在耳边念叨了几日,无非就是说他这命有多好。

言浔有一个哥哥,年轻有为在朝中做官,有一个姐姐己嫁为人妇,嫁的很好,家庭和睦。

言浔算是太傅老来得子,又是不足月就出生,从小就身体不好,于是娇宠溺爱,对他没有任何期待。

对于太傅和夫人来说,言浔不用出人头地,不用传宗接代,不用青史留名,不用光宗耀祖,言家的所有大事都与他无关。

他能健康长大,就是毕生最大的成就。

偏偏上天捉弄,言浔自小聪慧,记忆力超群,虽不能算是天才,但就此埋没未免可惜。

三岁识字便能熟读西书五经,到七岁己经能引经据典,在同龄人中己经算出类拔萃,是个显而易见的做官的命。

旦白说,言浔生在当朝太傅这样的家庭环境,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散仙,什么任务都没有,只需来这人间走一遭,便是功德圆满。

“你知道吗?

我当初差点冻死在路边,饥寒交迫是夫人救我一命,给我烧饼,庇我瓦舍,而你生来就手握如此命盘,为什么不好好珍惜?”

作为小厮,他的话着实太多了。

但面对己经死过一次的赵怀,他的话也很及时。

旦白说的没错,言浔什么任务都没有。

不用像上一世一样扛起赵家的重担,也不会像死去的大皇子一样陷入囹圄宫斗。

也就是说,他除了拥有这样的身份物质外,还提前看了这本历史,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怎么算死局呢?

怎么挽救不了呢?

那不就是开了挂吗?

既然握一手好牌,岂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道理?

无回头路,就赌这一把。

看能不能凭一己之力扭转这几个小崽子的命数。

什么皇位,什么权利。

只希望,这些张牙舞爪的小屁孩,能收起面向彼此的刀尖,好好地活下去。

赵家的江山,剩九个皇子,却只有一个皇位,真正意义上的九死一生。

那又如何?

九个人,他每一个都要保。

言浔的伤养了没几天,就好的差不多了。

他己经拐弯抹角跟旦白套出了关于言浔的一切,旦白也只当他是秋天到了多愁善感开始回忆从前了,乐的跟他讲往事,说起来那叫一个滔滔不绝。

等他适应了这具新的身体和新的身份,看似呆在府中无所事事,心里却是急的打转。

算起来,他的弟弟们都还小的没边,最小的那个还在娘胎里,除了来不及救的大皇子,所有的因都还没有发生,一切都来的及。

但算算日子,现下正是景和九年,暮秋。

有一件事迫在眉睫。

历史中,大皇子死后,他的娘亲皇贵妃就得了疯病,一母同胞的五弟就遭了殃。

景和九年十二月,皇贵妃在福宁宫中神智不清,不慎纵火,五弟被倒塌的房梁压断了腿,从此只能依靠轮椅生活。

这件事对五弟造成的身心创伤,在其后变成了蝴蝶效应,成为惨烈结局的推手。

想到前世伴他左右,与他推心置腹,成为左膀右臂的五弟,便觉得焦虑更甚。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五弟因此次劫难,就一蹶不振颓废下去。

就在他绞尽脑汁思考,怎么阻拦这事态发生的时候,府上来了位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