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务部的绿萝丛里传来第三声算珠响时，林青羽正趴在复印机上烤红薯。
她摸出墨斗线缠住震动的打印机，转头看见玻璃门外的顾明渊举着杯姜茶，镜片后的笑意比热气还朦胧。
"林师傅在给办公设备把脉？
"他屈指叩了叩贴满黄符的复印机。
"驱驱湿气。
"青羽扯断墨线藏进袖口，红薯掰成两半递过去，"顾总要尝尝土法烘焙？
"焦香漫过中央空调出风口时，财务总监抱着报表冲进来："打印机又吞纸！
"青羽趁机把红薯塞进顾明渊掌心，油纸包蹭过他无名指上的旧戒痕。
"是回南天电路受潮。
"她掀开机器盖板，墨斗线悄悄缠住漏电的电容，"摆盆绿植吸吸湿气就好。
"指尖掠过发财树盆栽，腐叶土里闪过半枚铜制算珠。
顾明渊抿着红薯注视她沾墨的手指："行政部新采购的虎皮兰，要不要分两盆过来？
"暮色浸透写字楼时，青羽蹲在财务部擦叶子。
盆栽突然震颤，腐土里钻出半截象牙算珠。
她摸出墨斗刚要测量，身后传来陶瓷轻响——顾明渊端着红糖糍粑，西装口袋鼓出虎皮兰幼苗的形状。
"监控显示你连续加班三天。
"他掀开盆栽底托，积水里浮着泛黑的算珠，"需要帮忙换土吗？
"青羽抢过幼苗塞进空笔筒："顾总见过民国时期的九珠算盘吗？
"她指尖蘸水在桌面画出框架，"这种老物件沾了太多...""不甘心的数字。
"顾明渊忽然接话，指节敲击的节奏与楼上弹珠声重合。
他腕表停转的刹那，青羽的墨斗线缠住了他解开的袖扣。
子夜时分，青羽在发财树下铺开黄表纸。
顾明渊拎着保温壶突然出现，薄荷糖的清凉混着他身上雪松香："我陪审计组赶工，顺路监工绿植养护。
""这是玄门正经科仪！
"青羽挥着桃木尺赶人，却被他塞了颗话梅糖。
酸甜在舌尖化开时，顾明渊己挽起袖子帮她拌朱砂。
老算盘出土的瞬间，青羽腕间墨斗骤然绷首。
顾明渊突然哼起陌生的曲调，指尖在残破的算珠上打拍子。
青羽怔怔望着他颤动的睫毛，这安魂调分明是师父临终前哼过的版本。
"小时候跟祖母学的童谣。
"他拭去她鼻尖的朱砂，"像不像财务部的键盘声？
"晨光漫进落地窗时，修复好的算盘躺在展示柜里。
青羽用断掉的算珠串成手链，抬头撞见顾明渊在泡咖啡。
他腕间不知何时多了条红绳，与她缠在算盘上的墨线如出一辙。
"文物修复部想请你当顾问。
"他递来拿铁，奶泡拉花是枚铜钱图案。
青羽晃着算珠手链咧嘴笑："时薪够买辰州朱砂吗？
""外加虎皮兰养护补贴。
"顾明渊摘下眼镜擦拭，镜片映出她发间粘的算珠。
当他伸手摘取时，青羽突然把冰凉的手链贴在他手腕，两人同时被静电打得缩手。
行政部送来报销单时，青羽正用算盘教保洁阿姨打太极。
顾明渊的签名栏上粘着半片金箔，仔细看竟是安魂调的五线谱。
窗外春雨敲打玻璃，修复好的算盘在展示柜里轻轻摇晃，珠声合着远处钢琴室的练习曲，惊飞了栖息在虎皮兰上的麻雀。
青羽嚼着顾明渊给的芝麻糖监工盆栽移植，发现每盆新土里都混着莹白的贝壳粉。
她摸出颗算珠要埋进盆底，转头看见他在落地窗前比划手势——正是她清晨教的太极起式。
暮色里的算珠泛起暖黄，青羽不知道那是顾明渊请工匠镀的树脂层。
正如顾明渊不曾发现，青羽悄悄把安魂调刻在了绿萝水培瓶底。
当加湿器的白雾漫过算盘展示柜时，珠串上的墨线正与他的红绳产生同频共振，如同百年前某个月夜，小道士腰间墨斗与账房先生腕间红绳的初次纠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