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河第十八次把葡萄籽吐进金鳞池时,池水突然泛起了血光。
青娥捧着账本的手抖了抖。
她认得这种光——三年前少爷及冠那夜,沈府屋檐下的镇魂铃也是这样渗出血色。
"避水珠。
"沈星河扯下腰间香囊,夜明珠滚了一地。
他总说江南首富家的公子,命里就该带着珠光宝气。
"老爷吩咐过..."青娥的话被入水声斩断。
池底沉着块生锈的铜片,纹路像极了沈夫人临终前攥着的那个玉扣。
沈星河伸手去捞,整座沈府突然晃起来。
假山石崩裂的刹那,他看见父亲背后扬起九条雪白的尾巴。
"逆子!
"沈万山的算盘珠子溅着火,"上月烧了织造局,今日又要拆祖宅?
"沈星河湿淋淋地笑,掌心的铜片烫得惊人。
他当然不会说,自从三年前那个雨夜,自己就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比如青娥裙摆下若隐若现的蛇鳞。
二更天,房梁上的灰落在青娥发间。
小侍女踮脚够着多宝阁顶层的玉镇纸,浅碧色裙裾扫过满地账册。
沈星河正想吹声口哨,却瞥见镇纸下压着的婚书。
"玄天宗洛冰璃..."他念着烫金名帖,檐角惊鸟铃突然炸响。
十指染着蔻丹的手穿透雕花窗,苗银铃铛擦过他耳垂。
青娥的尖叫和碎玉声同时响起。
沈星河拦腰抱住她时,掌心触到冰凉的鳞片。
"明日去玄天宗。
"他晃了晃婚书,"看看老头子给我找的媳妇,够不够格当沈家少奶奶。
"晨雾里的玄天宗山门像把出鞘的剑。
十八匹汗血马踏碎灵石阶,惊得守门弟子捏碎了传讯玉简。
青铜片在沈星河怀里发烫。
他数到第七级台阶时,天上开始下剑雨。
冰晶凝成的剑悬在鼻尖三寸处。
白衣女人踏着剑气走来,眉间朱砂痣红得刺眼。
沈星河认得这种眼神——去年被他烧了库房的云锦坊大掌柜,举着菜刀追了他三条街时也是这种眼神。
"沈星河?
"女人的声音比剑还冷,"玄天宗不养废物。
"少年突然握住剑锋。
血珠滚落在铜片上,炸开漫天星光。
后山传来万剑齐鸣,震落了洛冰璃鬓边霜花。
"师姐可知双生剑诀?
"沈星河舔着掌心血渍,"听说要道侣才能练。
"山巅传来钟鸣,十二位长老御剑而至。
天枢峰主盯着少年眉心血痕,手中拂尘突然燃起青焰:"星纹现世!
是摇光余孽!
"洛冰璃的剑尖己抵住沈星河咽喉,却发现自己腕间红绳泛起血光。
沈星河趁机勾住她尾指,后颈星纹竟与女子眉心朱砂共鸣。
"看来这婚约..."少年扯断她一截发带,"是天定的。
"青娥在此时摔碎了茶盏。
滚烫茶水泼在石阶上,显出一道蛇形水痕。
她低头去擦,腕间鳞片被阳光照得发亮。
沈星河突然大笑。
他迎着漫天剑雨张开双臂,青铜残片化作流光没入心口。
当七颗血珠悬浮成北斗形状时,剑冢深处传来龙吟。
洛冰璃的剑脱手***地面,她终于看清少年眼底跳动的星火——与藏经阁里那幅摇光画像如出一辙。
"每月十五,来取我心头血。
"沈星河将染血的发带塞进她掌心,"记得温壶酒,我怕疼。
"山风卷着血腥气掠过十万大山,苗疆竹楼里的银铃无风自动。
赤足少女咬断情蛊红线,望着水盆里映出的星图轻笑:"我的小郎君,终于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