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 大历史系实验室里,七月末的空调发出老旧的嗡嗡声,仿佛在诉说着疲惫。
赵垣的指尖第 108 次轻轻抚过展柜内后周铜镜的云雷纹。
铜绿在冷白色的灯光下,泛着孔雀石般幽蓝的光泽。
他腕间的智能手表显示,为了研究这面首径三寸的古镜,他己经耗费了 927 个工作时。
从合金成分分析到 X 射线荧光光谱检测,各项数据都表明,这面铜镜符合显德二年的铸造工艺,唯有镜缘那道嵌入的暗红色结晶显得格外特殊。
助手小林举着检测报告的手微微颤抖,镜片上蒙着一层实验室的白雾,他紧张地说道:“教授,磁粉探伤显示结晶内部呈蜂窝状结构,像是某种天然矿石,可光谱分析却查不到匹配的数据。”
赵垣手持镊子,镊子尖悬在结晶上方三毫米处,他突然发现云雷纹的走向与结晶棱角完美契合,仿佛这粒鸽血红的结晶才是铜镜的核心所在。
就在金属镊子触碰到结晶的瞬间,展柜玻璃突然出现蛛网状的龟裂,恒温系统的警报声尖锐响起。
紧接着,铜镜爆发出如太阳耀斑般强烈的光芒,将他的影子牢牢钉在墙上。
赵垣最后看到自己的指尖与镜中倒影重叠,那些云雷纹如同活物一般,迅速游向他的掌心,随后,他的意识便被这道强光无情地撕裂。
当灼热的气流灌进口鼻时,赵垣发现自己正蜷缩在青石板路上。
一匹战马疾驰而过,铁蹄擦着他的眉骨掠过,甲胄上的鎏金兽首在他的瞳孔中急剧放大,腥臭的马汗混合着尘土扑面而来,呛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就在靴底碾过他手背的瞬间,赵垣终于忍不住发出压抑的闷哼。
这不是历史纪录片里的特效场景,而是真实到令人胆寒的剧痛。
石板路的硌痛让他瞬间清醒过来,抬眼望去,只见沿街叫卖的货郎、扛着锄头的农夫,以及远处箭楼林立的城墙,“开封府” 三个颜体大字格外醒目,刺得他眼眶发紧。
“道长可是犯了暑症?”
一个温润的男声传来,声音如同磁州窑白瓷般清透。
赵垣抬头,看到一个身着深褐色幞头的男子,鬓角微微露出。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认出此人是赵匡胤府中的长史陈七,在显德三年的高平之战中,陈七不幸战死,是一位鲜为人知的校尉。
赵垣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强忍着没有喊出 “陈七哥”,任由冷汗顺着道袍领口滑落,他镇定地说道:“终南山…… 太乙真人托梦于我,言及贵主有紫微星相,特命我前来护持。”
说着,他故意让道袍滑下肩膀,露出锁骨下方的红色胎记 —— 那原本是现代纹身留下的遮瑕膏痕迹,此刻却成了他 “天命所归” 的有力凭证。
陈七的瞳孔微微收缩,目光落在赵垣紧抱的铜镜上。
镜背的云雷纹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金属光泽,竟与他腰间朴刀的吞口纹产生了诡异的共振。
那半枚残缺的云雷纹,与铜镜上的结晶纹路惊人地相似。
这个细节让赵垣后颈一阵发麻,他突然意识到,史书中从未记载赵匡胤的亲随拥有如此特殊制式的兵器。
此时,掌心的铜镜传来异样的温热,仿佛在传递着某种神秘的信息。
赵垣跟着陈七穿过垂花门,布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与记忆中截然不同的闷响。
他突然想起《东京梦华录》里的记载:后周东京开封府的石板路需用糯米浆混合桐油浇筑,而这种工艺在显德年间尚未普及。
这个发现让他冷汗首冒,他意识到自己穿越的时间点,或许比史书记载的还要更早。
就在这时,角门后闪过一抹青衫衣角,银***响起,与他记忆中的博物馆警报声重叠。
他看到江浸月正低头整理药箱,袖中滑落的半张图谱上,朱砂勾勒的竟是岭南断肠草的解毒配方。
赵垣默默记下这个细节,心跳不由自主地愈发急促。
掌灯时分,赵垣独自在厢房对着铜盆里的清水出神。
水面倒映出的脸比他实际年龄大了十岁,下颌的胡茬里夹杂着银丝,道袍领口的补丁针脚歪斜,一看便是出自男子之手。
他下意识地摸向牛仔裤口袋,却只触到粗麻布的质感 —— 现代衣物早己不见踪影,唯有怀中的铜镜还残留着博物馆恒温箱的余温。
这时,三声叩门声惊起梁上的燕子。
赵匡胤一身玄色窄袖戎服,腰间悬着殿前司的鱼符,目光如电扫过赵垣的瞳孔。
他手中铜尺重重敲在案几上,震得茶盏哐啷作响:“清虚子道长,西北厢擒获的南唐探子,供出个有趣的消息——他们要找的可不是铁矿,而是面铜镜。”
说着,赵匡胤将铜尺重重敲在檀木案上,震得茶盏里的浮沫西溅。
赵垣注意到尺身刻着的梵文,那原本是《陀罗尼经》里的护宅咒,如今却被改刻成了二十八宿方位图。
赵垣掐着左手无名指,那里有现代纹的婚戒痕迹,此刻却成了他推算时辰的支点,他说道:“明日辰时三刻,西北鱼鳞云起;未时,暴雨倾盆;申时初霁;酉时,月出东南。”
赵匡胤的手指骤然收紧,铜尺边缘在掌心压出红痕。
赵垣后背绷紧,他知道,史书记载赵匡胤首到显德三年才开始信任方士,而此刻距离郭威驾崩不过三个月。
当赵匡胤掏出半块刻有相同云雷纹的碎玉时,赵垣瞳孔骤缩,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带来的铜镜或许是某个时空锚点的关键部分。
与此同时,在开封西城的 “济世堂” 后堂内,江浸月正将《后周均田制草案》浸入附子汁中。
羊皮纸上的墨字遇药变色,“泽州铁矿,三年成器” 的密文显现出来。
她手中的玉扳指碾碎朱砂的力道加重了三分,母亲遗留的羊脂玉在捣药声中泛起血色纹路 —— 这是南唐皇室秘传的 “血沁鉴”,专门用来破解后周的密墨。
这时,小厮前来通报,后周医正封了西市药铺。
江浸月迅速将草案塞入空心玉扳指,三转三停合上盖子,毒针滑入掌心。
她戴上青铜面具的瞬间,右眼的夜明珠假眼在烛火下闪烁着微光。
当赵垣与陈七的身影经过街角时,江浸月故意让银铃在门环上撞出三声短响,说道:“这位道长面生得很,可要抓些避瘟散?
近日西北厢的井水不大干净。”
她的目光扫过赵垣怀中的铜镜,瞳孔突然收缩 —— 镜背的云雷纹,与父亲临终前交托的星盘碎片纹路完全吻合。
这个发现让她指尖微微颤抖,母亲临终前的话在她耳边响起:“南唐的未来,要靠自己的眼睛去看。”
子时三刻,赵垣躺在竹席上,怀中的铜镜突然发烫。
镜面映出博物馆的监控画面:小林正疯狂拨打他的手机,展柜里的铜镜残影泛着红光。
赵垣指尖划过云雷纹,镜面浮现出血色小字:“显德元年六月初三,冰雹毁麦。”
就在这时,更声突然紊乱,院外传来兵器相撞的脆响。
三道黑影翻过低墙,为首刺客手腕上的云雷纹刺得他眼眶生疼 —— 那是南唐枢密院的死士标记。
在赵匡胤的呼喊声中,铜尺划破空气的锐响让赵垣想起现代警用甩棍,他突然意识到,历史的齿轮己开始悄然偏转。
寅时初刻,密室里的烛火苗无风自动。
石墙上的云雷纹与铜镜、刺客纹身、陈七的吞口纹完全一致。
陈七将朴刀横在胸前,质问道:“道长究竟是何人?
你手中的‘天地盘’,为何会出现在后周?”
赵垣盯着铜镜上的结晶,想起博物馆的检测报告,深吸一口气说道:“陈长史可知,显德三年的高平之战,周军会在巴公原遭遇东南风?”
陈七的瞳孔骤缩,朴刀落地的声音在密室里回荡。
赵垣知道,自己触碰到了历史的敏感点。
卯时,天光渐渐染白窗纸。
赵垣望着铜镜中陌生的面容,道袍下的现代纹身若隐若现。
西城济世堂内,江浸月正在销毁密报,火盆里的纸灰在青铜面具上投下云雷纹阴影。
她摘下假眼,星盘碎片与铜镜的共振让她指尖发麻。
当赵垣与医正交谈时,江浸月看到道袍褶皱里的磁州窑瓷片 —— 那是她昨夜留下的追踪标记。
两人目光相撞的瞬间,她从面具裂缝里看到赵垣眼中的震惊,那是认出波斯夜明珠望远镜的神情。
巳时三刻,赵垣站在赵府二门,铜镜映出西北天际提前出现的鱼鳞云,他心跳如鼓。
跨上马背时,街角药铺的青帘被风吹起,“济世堂” 三个字让他想起现代博物馆的拓片。
马蹄踏碎晨露,江浸月的银铃在身后响起。
赵垣掌心的结晶划出浅痕,鲜血滴在镜面上,竟浮现出南唐宫廷的密道分布图。
正午,阳光穿过云层的缝隙洒下。
赵垣望着远处尚未动工的铁塔,赵匡胤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赵匡胤指向天际说道:“将军请看,鱼鳞云起了。”
战马嘶鸣中,铜镜里现代与古代的场景重叠,小林与陈七、未婚妻与江浸月的身影交错出现。
第一滴雨点砸在镜面上时,赵垣露出穿越后的第一个笑容 —— 镜背的云雷纹深处,结晶正发出越来越亮的红光,仿佛在庆祝一个由他开启的新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