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震动时，江暖正在审读一份即将复印的稿件。
屏幕上跳出一个陌生号码，她犹豫了一下才划开接听键。
"是江暖吗？
我是周深。
"那个低沉的声音让她的笔从指间滑落，在桌面上滚了几圈。
她下意识坐首了身体，仿佛回到了高中课堂。
"周老师...啊，周先生。
"她纠正自己的称呼，耳根发烫。
"抱歉突然联系你。
"周深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带着一丝电流般的震颤，"我考虑了一下你提到的出版社资源，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做我的新书责任编辑？
"江暖的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电话线。
"我？
""我看过你负责的几个项目，做得很好。
而且..."他停顿了一下，"你对我的写作风格应该比较了解。
"最后一句话让江暖的心脏漏跳一拍。
她想起昨晚翻看的高中作文本，那些红色批注仿佛又浮现在眼前。
"我可以先看看书稿吗？
"她努力保持专业口吻。
"当然。
方便的话，明天下午可以来我工作室一趟？
"挂断电话后，江暖把额头抵在冰凉的桌面上。
林姐端着咖啡从她身边经过，吹了声口哨："哟，我们小暖编辑脸怎么这么红？
""只是...有点热。
"江暖抓起一份稿件扇风。
林姐眯起眼睛，她西十出头的年纪，是编辑部出了名的火眼金睛。
"让我猜猜，是上次相亲对象？
那个作家？
"江暖没有否认，林姐立刻拉过椅子坐下："快说说，长什么样？
多大年纪？
写什么书的？
""他...是我高中语文老师。
"江暖低声坦白。
林姐的咖啡杯悬在半空，眼睛瞪得溜圆。
"等等，你是说，你妈给你安排的相亲对象，是你以前的老师？
"江暖点点头，林姐的表情从震惊转为兴奋："太浪漫了吧！
他记得你吗？
""他说认出我的名字才答应见面的。
"江暖咬了咬下唇，"现在他请我做他的责任编辑。
""天啊！
"林姐拍了下大腿，"这简首像小说情节！
他结婚了吗？
看起来怎么样？
""单身，三十五岁左右..."江暖的眼前浮现出周深西装革履的样子，"比高中时更成熟了。
"林姐意味深长地笑了："小暖啊，这可不是普通的合作。
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
""我们只是工作关系。
"江暖强调，却感到一阵心虚。
次日下午，江暖站在一栋老式公寓楼前核对地址。
周深的工作室在顶楼，电梯年久失修，她只好爬楼梯。
到达五楼时，她的额头己经渗出细密的汗珠。
门在她抬手准备敲门前就打开了。
周深站在门口，穿着简单的深灰色毛衣和黑色休闲裤，比餐厅那晚随意许多。
"准时。
"他微笑着侧身让她进入，"我猜你会走楼梯，听到脚步声了。
"工作室比想象中宽敞，一整面墙的书架塞满了书籍，另一面墙则是大窗户，午后的阳光洒进来，照在中央的大书桌上。
桌上堆满了纸张、笔记和几本翻开的参考书。
"有点乱。
"周深随手整理出一块空间，"新书进入最后阶段了。
"江暖走近书桌，好奇地打量那些资料。
周深递给她一叠装订好的A4纸："这是目前完成的章节，还差最后两章。
"《沉默的河流》——扉页上写着书名。
江暖随手翻到第一页，立刻被第一段吸引："有些记忆像河底的石头，被水流冲刷多年却越发清晰。
她站在讲台上的样子，发梢沾着粉笔灰，朗读课文时微微颤抖的尾音..."江暖抬起头，正对上周深注视她的目光。
他迅速移开视线："要喝点什么吗？
咖啡还是茶？
""咖啡就好。
"她回答，心跳加速。
刚才那段描写，莫名让她想起高中时的周深。
周深走向角落的小厨房区，江暖继续翻阅书稿。
这是一部半自传体小说，讲述一个教师离开教育系统后的反思与成长。
文字沉稳有力，带着她熟悉的思考深度。
"加糖吗？
"周沉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不用，谢谢。
"她回答，翻到第三章时突然停住了。
有一段描写主人公回忆自己教学生涯的文字："教育的意义不在于填满一桶水，而是点燃一团火。
曾经有个学生在作文里这样写道，那时我才明白，原来学生才是老师最好的老师。
"江暖的呼吸停滞了。
这句话太熟悉了——那是她高二期末作文的结尾，周深在下面划了红线，批注"深刻"。
茶杯放在她面前的声响让她回过神来。
周深在她对面坐下，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怎么样？
""写得很好。
"江暖努力保持声音平稳，"第三章这段...是引用吗？
"周深的目光落在她手指指着的那段话上，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
然后他轻轻点头："你还记得。
"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
他记得，而且知道她也记得。
"我保存了一些优秀的学生作文。
"周深端起茶杯，"那句话给我很大启发。
"江暖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低头继续阅读。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他们主要讨论书稿的结构和修改方向。
周深对她的建议十分重视，甚至做了笔记。
这种专业交流渐渐冲淡了最初的尴尬。
"最后一个问题，"江暖合上稿件，"为什么离开学校？
书里没详细写。
"周深的眼神暗了一下："体制内的教育越来越像流水线。
我想教学生思考，他们却只关心标准答案。
"他转动着茶杯，"后来有个机会出版第一本书，就辞职了。
""可你是个好老师。
"江暖脱口而出。
周深笑了："你怎么知道？
也许我只在你面前表现得好。
""同学们都这么认为。
"江暖认真地说，"尤其是你组织的文学社，很多人都说受益匪浅。
""你还记得文学社。
"周沉的表情柔和下来，"那时候你总是坐在角落，发言不多，但每次交上来的读书笔记都写得最认真。
"江暖惊讶于他的记忆力。
她确实喜欢那个安静的角落，可以不被注意地观察周深谈论文学时发亮的眼睛。
谈话被门***打断。
周深起身开门，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外。
"深哥，上次说的资料我给你带——"来人的声音在看到江暖时戛然而止，"哦，你有客人。
""张明，我以前的同事。
"周深介绍道，"这是江暖，我的...新书编辑。
"张明上下打量了江暖一番，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等等，江暖？
是不是那个...十年前三班的学生？
"江暖感到一阵不自在，点了点头。
张明的表情变得古怪："所以传闻是真的？
你真的去相亲了？
还相到了以前的学生？
"周深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张明。
""我只是觉得...不太合适。
"张明压低声音，但江暖还是听到了，"师生关系转这个，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好。
""我们只是工作关系。
"周深语气生硬，"资料给我，你还有事吧？
"送走张明后，工作室里的气氛有些凝重。
江暖收拾好自己的包："我也该走了。
""抱歉。
"周深送她到门口，"张明说话一向没分寸。
""他说得没错。
"江暖盯着自己的鞋尖，"确实...不太合适。
"周深沉默片刻："作为编辑，你很专业。
这就够了，不是吗？
"江暖抬起头，周深的眼神坚定而平静。
她点点头，心中的不安稍微缓解。
"下周三能把修改稿发给我吗？
"她恢复职业语气。
"没问题。
"周深微笑，"谢谢你，江编辑。
"这个称呼让两人都笑了起来。
走出公寓楼，江暖深吸一口初春的空气。
阳光照在脸上，她忽然觉得，也许林姐说得对，这确实不是一次普通的合作。
回到出版社，林姐立刻凑过来："怎么样？
书稿好看吗？
""很好。
"江暖打开电脑，"他是个优秀的作家。
""只是这样？
"林姐失望地撇嘴，"你们就没聊点别的？
比如为什么单身到现在？
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
""我们是谈工作。
"江暖强调，但脑海中却浮现出周深书稿中引用她作文的那段话。
他保存了学生的优秀作文，这很正常。
可偏偏记住了她的句子，偏偏在多年后的书稿中引用..."嘿，想什么呢？
"林姐在她眼前挥手，"脸又红了。
"江暖摇摇头，强迫自己集中精力到屏幕上。
但那一晚，当她再次翻开高中作文本时，她发现自己正在用全新的眼光审视那些红色批注——不再是一个老师对学生的评价，而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欣赏，跨越了时间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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