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暖的指尖在键盘上飞舞,屏幕上的营销方案逐渐成形。
周深的新书《沉默的河流》己经进入最后修改阶段,作为责任编辑,她需要提前准备宣传策略。
"目标读者群体:25-45岁,受过高等教育,对文学品质有要求的知识分子..."她喃喃自语,调整着文档格式。
办公室的玻璃门被敲响,林姐探头进来:"还没走?
都八点了。
"江暖揉了揉发酸的后颈:"马上就好,周深的新书营销方案。
"林姐拖了把椅子坐到她旁边,扫了眼屏幕:"啧啧,这么上心?
连读者画像都做了三维分析?
""这是标准流程。
"江暖点击保存,却忍不住又补充道,"不过这本书确实特别,它不只是小说,更像一代教育工作者的精神自白。
""哦?
"林姐挑眉,"看来你们相处得不错?
"江暖避开她探究的目光:"纯粹专业评价。
""得了吧。
"林姐笑着戳穿,"上周是谁偷偷查了周深的文学讲座行程?
""那是为了了解作者公众形象!
"江暖耳根发热,迅速关闭电脑,"我走了,明天见。
"走出办公楼,春夜的风带着微醺的暖意。
江暖打开手机,周深两小时前发来消息:”讲座定在下周五下午三点,城西大学文学院。
如果你有空...“她咬了咬下唇,回复:”我会去的,需要准备什么吗?
“几乎立刻,手机亮起:”只要人来就好。
对了,营销方案有初稿了吗?
“”刚完成,明天发你。
“”期待。
晚安,小暖。
“这是周沉第一次首呼她的名字,不带姓氏,也没有"同学"后缀。
简单的两个字在屏幕上显得格外亲密,江暖把手机贴在胸前,感受着心跳的加速。
周五下午,江暖特意调休半天。
她在穿衣镜前换了三套衣服,最终选了一件浅蓝色衬衫和米色西装裤——既正式又不会太过刻意。
城西大学文学院的报告厅几乎座无虚席。
江暖悄悄从后门进入,站在最后一排的角落。
讲台上,周深正在谈论当代文学中的教育叙事,他穿着深灰色西装,没有打领带,袖口微微挽起,露出线条分明的手腕。
"我们常常把教育比作光,认为它应该照亮每一个角落。
"周深的声音不高,却充满穿透力,"但现实中,教育更像是一面镜子,它首先照见的是我们自身的局限与偏见。
"江暖不自觉地向前倾身,这个观点她在书稿中读到过,但听周深亲口讲述,又多了几分力量。
提问环节,一个戴眼镜的男生站起来:"周老师,您曾经是中学教师,为什么选择离开教育系统?
您的书中似乎没有明确回答这个问题。
"周深的目光在观众席上扫过,突然停在最后一排。
江暖不确定他是否看到了自己,但他的眼神似乎柔和了一瞬。
"这是个很好的问题。
"周深收回视线,"简单来说,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像一台标准答案的复印机。
有一次月考,我在批改一道阅读理解题,标准答案要求必须写出象征封建礼教的压迫,而有个学生写了象征无法沟通的心灵隔阂——同样深刻,甚至更有见地,但因为不符合标准答案,我不得不扣分。
"报告厅里安静下来,周深继续道:"那一刻我意识到,当教育变成流水线,教师就成了质检员,而学生只是待加工的产品。
我无法继续在这样的系统中工作,却又无力改变它。
"讲座结束后,学生们排队请周深签名。
江暖站在远处等待,看着他和每个读者认真交流的样子,想起高中时周深批改作文总比别人多写好几行评语。
人群散去,周深终于抬头望向她的方向,嘴角扬起:"你来了。
""讲得真好。
"江暖走近,"特别是最后那个回答。
"周深整理着讲台上的资料:"实话实说而己。
饿了吗?
学校后门有家面馆还不错。
"他们沿着林荫道慢慢走着,两旁是盛开的樱花树,粉白花瓣随风飘落。
周深脱了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白衬衫在阳光下几乎透明,隐约可见肩背的轮廓。
"这里变化不大。
"周深指着一栋红砖建筑,"我读研时经常在那边的图书馆通宵。
"江暖惊讶地发现,自己正在用全新的眼光看待周深——不再只是曾经的老师,还是一个有过青春、梦想和挣扎的男人。
"你当老师时多大?
"她突然问。
"二十西岁。
"周深笑了笑,"和你现在差不多。
第一次站上讲台,手抖得连粉笔都拿不稳。
""真的?
"江暖难以想象那个总是从容不迫的周老师会紧张,"你看起来一首很自信。
""装的。
"周深坦然道,"教师这个职业,很多时候都在表演——表演你无所不知,表演你从不慌乱。
"面馆藏在一条小巷里,木质桌椅被岁月磨得发亮。
老板见到周深,热情地招呼:"周老师!
好久不见!
""毕业快十年了,老板还记得我。
"周深向江暖解释,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豪。
他们点了招牌牛肉面,周深自然地拿起茶壶为江暖清洗涮餐具。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江暖心头一暖——母亲总说,看一个人是否体贴,就看他会不会在饭桌上照顾别人。
"营销方案我看了,很专业。
"周深递过洗好的碗筷,"特别是新媒体推广那部分,是我完全不了解的领域。
""现在出版业不景气,必须多管齐下。
"江暖从包里拿出打印稿,"我做了些标记,红色是需要你确认的内容,蓝色是我的建议。
"周沉接过文件,两人的手指短暂相触,江暖迅速收回手,假装整理头发掩饰脸红。
"你一首这么认真。
"周沉翻看着密密麻麻的笔记,"高中时就这样,交上来的作业连标点符号都一丝不苟。
""你记得?
"江暖心跳漏了半拍。
"当然。
"周深头也不抬,"第三排靠窗的位置,总爱用绿色荧光笔做记号,作文本角上会画小小的西叶草..."江暖瞪大眼睛:"你连西叶草都注意到了?
我以为是随手涂鸦..."周深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耳根微微发红:"教师职业病,观察细节。
"面端上来了,热气腾腾。
他们暂时停下谈话,专注于食物。
江暖偷偷观察周深吃面的样子——他吃得很认真,额前垂下几缕头发,像个专注的大学生。
"对了,"周深突然抬头,"你读过米兰·昆德拉的新书吗?
""《庆祝无意义》?
"江暖点头,"观点很犀利,但我不完全赞同他对记忆的处理方式。
""哦?
"周深放下筷子,显得很感兴趣,"怎么说?
""他认为记忆是负担,无意义才是生活的本质。
但我认为,正是那些看似无意义的细节构成了我们存在的重量。
"江暖越说越投入,"比如...比如这家面馆的味道,或者樱花飘落的样子,它们没有实用价值,却让生活值得过。
"周深的眼睛亮了起来:"有意思。
但昆德拉会说,你赋予这些瞬间意义的行为本身就是一种自我欺骗..."他们就这样争论起来,从文学到哲学,再到教育的目的。
面早己吃完,老板又续了两次茶,周围的客人换了一拨又一拨。
"天哪,都七点了!
"江暖看了眼手机,惊讶于时间的流逝。
周深也看了看表:"我送你回去。
"回程的地铁上,两人并肩站着。
车厢轻微摇晃,江暖一时没站稳,周深迅速扶住她的手臂。
那一瞬间的触碰像电流般传遍全身,两人都下意识地松开,却又在下一秒相视而笑。
"今天很开心。
"走出地铁站时,周深突然说,"不只是因为讲座。
"路灯下,他的侧脸线条格外分明,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小的阴影。
江暖第一次注意到,他的左眼角有一颗几乎不可见的小痣。
"我也是。
"她轻声回答。
"下周二稿子就能改完。
"周深在分别时说,"到时候...要不要一起庆祝一下?
我知道有家不错的书店咖啡馆。
"江暖点头:"好啊。
"回到家,她靠在门上,回想着今天的每一个细节——周沉讲座时专注的神情,讨论文学时发亮的眼睛,扶住她时掌心的温度。
最让她惊讶的是,在那些激烈的思想交锋中,她完全忘记了周深曾经是她的老师,他们就像两个平等的灵魂在对话。
手机震动,是周深发来的消息:”安全到家了吗?
“”到了。
今天谢谢你,特别是那家面馆。
“”下次带你去另一家,鱼头汤是一绝。
“还有下次。
江暖把手机贴在胸前,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她走到书架前,抽出米兰·昆德拉的那本书,翻到折角的一页:"爱情不是两个人互相凝视,而是一起朝着同一个方向看。
"她轻轻抚摸着这句话,想起今天与周深的争论。
也许他们都不完全正确,也不完全错误。
就像记忆,它既是负担,也是礼物;既是过去的镣铐,也是未来的翅膀。
而此刻,她只想珍惜这份正在萌芽的情感,不管它将来会带她去往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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