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铺后院蒸腾着热气,王掌柜捏着那大鹅递来的面团,指腹碾过细腻的粉粒,眼睛突然瞪大:“这、这粟粉怎么没了麸皮?”
那大鹅蹲在石磨旁,用粗麻布过滤刚磨好的粉浆:“淘洗七次,再用细绢筛过,便能得这精粟粉。”
他指了指旁边浸泡在木盆里的豆类,“若掺上十分之二的赤豆粉,蒸出的窝头松软带甜,还能补气血。”
王掌柜喉头滚动,目光在石磨与那大鹅腰间的盐袋间逡巡。
昨日老李添油加醋讲了西市做菜饼的事,他本以为是江湖郎中的把戏,此刻见这近乎雪白的粟粉,突然想起齐国女公子身边的侍女曾抱怨:“我家君子女人厌弃粗粝主食,每日只吃蜜果糕点。”
“小哥这手艺……”王掌柜声音发黏,“若能做些精致点心,送去卿大夫府上当试口礼……”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叫嚷声。
张莽撞开柴门,腰间匕首还滴着血,身后跟着几个鼻青脸肿的小弟:“奶奶的!
南街面帮抢了咱们的菜饼摊子!”
那大鹅皱眉看向张莽染血的袖口:“伤着人了?”
张莽吐了口带血的唾沫:“老子没下死手,就是让他们尝尝拳头滋味——”他忽然凑近,盯着石磨上的豆粉,“你昨日说的‘新花样’,能不能今日就做?
老子要请西市诸位头头吃饭,空着肚子可谈不拢生意。”
阳光透过窗纸的缝隙,在三人脸上切出明暗交界。
那大鹅忽然笑了,从陶瓮里捞出一块醒好的面团:“张大哥来得正巧,我正要做‘金银卷’——精粟粉为金,麦粉为银,再卷上羊脂与葱末……”他手腕翻转,面团在掌心变成薄如蝉翼的面皮,“至于下酒菜……”他看向米铺墙角的坛坛罐罐,“王掌柜可有色拉子油?
我做道‘醋溜葵茎’,保准解腻。”
半个时辰后,西市最大的酒肆雅间里,七个面帮头目围坐在桐木桌旁,盯着面前从未见过的食物发愣。
金黄酥脆的金银卷层层叠叠,咬开时羊脂香混着葱花香扑鼻而来;醋溜葵茎裹着琥珀色的酱汁,酸香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那是那大鹅用米曲霉自制的微妙糖色。
“诸位尝尝这羹汤。”
那大鹅捧起陶碗,汤色乳白如牛乳,表面浮着几片枸杞。
张莽第一个灌入口中,突然剧烈咳嗽——汤里竟有辛辣之意。
“这是羊骨熬的汤底,加了蜀地花椒。”
那大鹅解释道,“如今入秋,喝这驱寒暖身的辣羊羹,比喝冷酒强百倍。”
当第七个头目将碗底舔得干干净净时,张莽重重拍了下桌子:“老子说句掏心窝的话,这洛邑的饼摊,该换换花样了!”
他指向那大鹅,“这位兄弟有宫里膳夫的手艺,咱们合伙开个‘太官饼肆’,专卖这些金贵点心,赚了钱三七分——他三,咱们七!”
“慢着。”
最年长的头目捻着胡须开口,“听说齐国女公子正寻能做精致膳食的厨子,若这小子能……”话未说完,雅间的竹帘突然被风掀起,一队宫装侍女簇拥着个锦衣少年走进来。
那少年腰悬玉珏,目光扫过桌上狼藉,最后落在那大鹅身上:“你就是能做精粟粉的人?”
那大鹅认出这是昨日马车上女公子的随侍,忙拱手行礼。
少年从袖中取出一块锦帕,展开后露出里面暗红的块状物:“我家君子女人问,这鹿血糕如何做得不腥?”
那大鹅凑近细闻,嗅到一丝铁锈味——果然是缺铁性贫血的症状。
他摸出腰间的盐袋,用指尖蘸了些撒在糕体上:“鹿血需用温盐水焯过,再拌入炒香的葵子粉,既能去味,又添涩香。”
少年眼神微动,忽然压低声音:“若能做出让君子女人开胃的膳食,我家公子必有重赏——她己七日未进主食了。”
那大鹅心中一凛,想起现代医学中孕妇缺铁的危险,又想到东周贵族女子的地位,突然有了主意。
他转身从食盒里取出一块未煎的菜饼坯子:“烦请转告君子女人,明日此时,小人会献上‘益母八珍饼’,定能让她食欲大开。”
暮色浸染洛邑时,那大鹅独自坐在西市城墙根下,望着远处王宫的轮廓出神。
张莽的匕首不知何时递到面前,刀柄上还缠着新鲜的红布条:“拿着,夜里走偏僻路防身。”
那大鹅挑眉:“不怕我带着秘方跑路?”
张莽啐了口:“你小子连‘面帮’的暗语都听不懂,能跑哪儿去?”
夜风带来隐约的编钟声,那大鹅摸了摸怀中的葵子袋——里面混着他偷偷磨碎的动物血干。
现代营养学知识告诉他,植物性铁不如动物性铁好吸收,但在这没有铁锅的时代,他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配伍。
远处,米铺的灯火次第亮起,王掌柜正在盘算着如何用精粟粉敲开贵族府邸的门,而张莽己经在指挥小弟们搭建新饼肆的木架。
“太尉……”他忽然轻声念出这个遥远的官职,嘴角泛起苦笑。
此刻的他不过是西市街角的异乡人,腰间挂着装盐的保鲜盒,掌心还沾着未洗去的面粉。
但当他想起齐国女公子苍白的脸,想起少年摊主感激的眼神,胸腔里那股热流又开始翻涌——或许,这就是命运给他的机会,用现代科学的火种,在这青铜时代点燃一把火。
那大鹅的“益母八珍饼”能否奏效?
齐国女公子背后是否藏着宫廷秘辛?
面帮与米铺的合作又会引出怎样的利益纠葛?
下章将揭开“血糕谜案”与“饼肆开张”双线,你希望先展现贵族膳食中的权谋,还是市井创业的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