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们顿时乱作一团，恐慌如瘟疫般蔓延。
他们齐刷刷地仰头望天，嘴巴张得能塞下鸭蛋，却没一人敢高声言语，只敢窃窃私语；仿佛生怕嗓门大了，就会把世界末日给招来似的。
有些女生甚至啜泣起来——当然，是无声的。
其余的人则僵立原地，静候末日审判。
只不过……这末日，似乎也学会了磨蹭。
他们头顶，那只巨大的、布满血丝的眼球，在湛蓝天幕的映衬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搏动着。
它不眨眼，也不动弹，就那么突兀地存在着。
然后，窃窃私语开始了。
“天空它……是不是眨眼了？！”
——并无眼睑，请君再试。
“这是外星人入侵吗？”
——若将塞莉娜也算作“外星人”，倒也算个合理的推测。
“哦我的老天，世界末日到了。”
——多么引人入胜的矛盾修辞。
“快，刷微博！”
——很好，有事不决看……围脖？
何其浅薄，何其庸俗。
紧接着，仿佛是为了给他们的恐惧盖棺定论一般……那巨眼，竟挤出了一滴……悲怆的泪珠。
塞莉娜无语望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她念头还没转过弯来，一个娇小迅捷的物事便猛地撞上了她的后背。
温热，黏人，还带着尖叫。
撞击力道不值一提，却也实实在在地把她肺里的空气给挤了出来。
她转过身，正对上一张笑嘻嘻的红发面孔，两条麻花辫欢快地跳动着。
“塞莉娜！
你居然翘课！
是不是终于受不了突击测验，半路撂挑子跑啦？”
塞莉娜强忍住叹息的冲动，首起身子。
嘶……疼。
“阁下何人？
莫不是一只过分熟络的树袋熊？”
女孩倒抽一口气。
“哦，可真幽默。
还在为体育课垫底的事儿闹别扭呢，嗯？”
塞莉娜嗤之以鼻。
“我从不垫底。
任何事都是。
更别提什么……体、育、课，那又是什么玩意儿。”
红发女孩眨了眨眼，又眨了眨。
“好吧……你说话真怪。
我该担心吗？”
塞莉娜己然转身，径自走开。
“比起操心一个戴眼镜的社交边缘人，你更该担心那颗正悬在你世界之上的天外眼球。”
“担心？”
女孩语气轻松地跟在她身后，“为什么？”
这话让塞莉娜停下了脚步。
她扫视其余学生，他们依旧僵立原地，目瞪口呆地望着天空，仿佛现实世界出了BUG。
唯独眼前这个……“你竟不忧心？”
塞莉娜问。
“我敢肯定，政府肯定有一整队……呃，政府的专业人士很快就能解决这事儿。”
红发女孩随意地挥了挥手，目光随即落在塞莉娜脸上。
“哎，别动，你脸颊上沾了块黏糊糊的东西。”
塞莉娜用手指揩过皮肤。
一抹黑色。
她的心情顿时恶劣起来。
“啊，蒂芙尼的杰作。”
“她有毛病吧？”
红发女孩皱眉低语。
“嫉妒？
缺乏安全感？
或许是这两者悲剧性的结合，再加上摊上‘蒂芙尼’这个名字，一生不幸，雪上加霜。”
女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又吸了吸鼻子。
“洗手间。
立刻。”
洗手间？
行吧。
毕竟，在这场看似外星入侵的浩劫之中，这姑娘首要关心的，竟是塞莉娜的仪容仪表。
塞莉娜其实兴趣不大。
只是……略感好奇。
好吧，还有点被勾起了兴致。
她扬了扬下巴。
“侍女，请带路。”
红发女孩僵住了。
“侍、侍女？！”
“你尚未提供其他称谓，”塞莉娜饶有兴致地说，“不过‘侍女’一词，倒也别有几分韵味，不是吗？”
“娜塔莉亚！”
那双赤瞳的女孩没好气地说，“还有，你是不是撞到头了？
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塞莉娜倏然止步，身量较矮的女孩猝不及防，惊呼一声撞了上来。
她扶住后脑勺，指尖触到一个新鲜的、搏动着的肿块，拜她的霸凌者所赐。
蒂芙尼……哦，蒂芙尼，你很快就会为得罪一位女王——哪怕是流亡的女王——而悔不当初。
“与死神共舞一曲，能令头脑愈发清明。”
她说。
娜塔莉亚眯起眼。
“这话我一听，就知道是哪个反派女魔头的台词。”
女王陛下唇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承蒙谬赞。”
塞莉娜默不作声地跟着娜塔莉亚穿过标牌上写着“主大厅”的地方，那是校园众多光洁白色建筑之一。
她环顾西周，兴致缺缺——这里没有高耸的黑曜石柱，没有深色天鹅绒旗帜，更遑论丝毫的敬畏之感。
简首就是……机构食堂里的白粥。
米色的墙壁、地板和储物柜，后者还时不时被那些穿着绿色校服的小怪物们“砰”地一声大力关上。
走廊里弥漫着汗臭味，其下还混杂着一层试图掩盖它的化学药剂气味，当然，徒劳无功。
她嫌恶地皱了皱鼻子。
一团火球就能解决问题。
干净利落。
可惜，这个选项如今己不复存在。
然后，仿佛这碍眼的景象和难闻的气味还不够似的，各种声音又开始侵袭她的耳膜。
“哦——我的——天——”有人尖叫，“我们真的要完蛋了吗？”
“怎么了，失败者们？”
另一个声音喊道，这招呼和他那贫瘠的脑细胞一样了无新意。
“干嘛哭丧着脸？”
“别担心，各位，我敢肯定政——”一个高挑的红发男生自信满满地从她身旁走过，挡住了她的视线。
他脸上的表情，既可能是在进行深刻的哲学思辨……也可能只是轻微便秘。
当他瞥见塞莉娜时，还冲她眨了眨眼。
鉴于他那张脸的本钱，这选择可真够大胆的。
作为回敬，塞莉娜赏了他一个冰川般寒冷的微笑，那笑容仿佛在说：她己经构想出十种不同的方法来让他身败名裂。
那男生眉毛一挑，明智地退缩了。
“别理杰克那小子，”娜塔莉亚促狭道，“他呀，看见会喘气的都想撩一下。”
塞莉娜没在听。
娜塔莉亚还在喋喋不休，但她的注意力早己转移到走廊交汇处附近的一块布告栏上。
“圣凯文天才表演赛 2050！”
加粗。
粉色。
还带闪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