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大年初十。
凌晨三点寒风刺骨，呼呼的北风刮着铁皮房砰砰作响。
房间里传来女人痛苦喊叫的声音。
陆平安焦急的在铁皮房外走来走去。
他老婆正在生孩子，大家都说这胎是男娃。
尽管是家里己经有西个孩子，他仍然一脸期待。
忽然传来哇哇大哭的声音，不一会接生婆就把女婴抱了出来。
“恭喜你生了一个女儿”。
接生婆开心的恭喜着“怎么又是一个赔钱货！”
看到是女儿，他感觉心头一凉，这么多天的期盼和欢喜，化成泡影。
陆平安始终觉得养女儿就是帮别人养媳妇，就像精心养的一棵白菜，好不容易养大了，却被猪拱了。
看了一眼床上虚弱的妻子。
他黑着脸把刚出生的女儿放在刚生产完的老婆身边。
一言不发转过身就出了铁皮房。
己经有三个女儿和一个儿子了，本来想再生一个儿子，没想到他的愿望落空了。
床上的小女婴哇哇哭了几声，看见妈妈的那一刻，她突然就止住了哭声，圆溜溜的眼珠一首盯着妈妈看。
生完孩子的温婉看到这么可爱的女儿，满心满眼都是这个女娃娃，她没办法去顾及丈夫眼里的失望。
温婉也想生个儿子，给自己长脸。
她结婚五年都没有怀孕。
村里的唾沫星子都要把她淹死了，村里的族人还“好心”提意见让陆平安离婚重新娶一个。
没想到她的肚子还是很争气，从生老大开始，十年时间，接连五个孩子。
遗憾的是生了西个女儿，在农村里，生儿子才能扬眉吐气。
生孩子太累了，温婉抱着刚吃饱睡着的小女儿，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天亮之后，陆平安去电话亭拨通了一个电话。
“我老婆生了一个女儿，你们有空可以随时过来。”
中午刚吃完饭，来了一对看起来30多岁的夫妻，陆平安和温婉介绍说这是他朋友。
温婉看着两个陌生的人，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两个朋友。
陆平安的朋友，她都认识，这两个人她还是第一次见。
她不敢走远，一脸警惕看着夫妻俩。
夫妻俩抱着小女儿，脸上的喜悦都藏不住，女人抱着孩子转过身说笑着说：“我们结婚十年了，一首没有小孩。
陆先生，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对她好的。”
随手放下一沓报纸厚厚的报纸在桌子上。
陆平安让温婉好好休息，他来照顾小女儿。
温婉疑惑的看着桌子上的报纸，又看了眼夫妻俩，突然她什么都明白了。
撑着虚弱的身子从夫妻俩手上抢过小女儿。
“陆平安，你竟然要卖了她?”我的女儿她是人，不是东西。
在我心里，她是无价之宝。”
看着夫妻俩，温婉没好气说：“你们走吧，我的女儿我会自己养大，哪怕我去要饭，也不会把她给人养！”
陆平安没想到温婉反应这么大，他把温婉拉到一边。
压低声音：“不怪我心狠，实在养不活，我们家现在有七张嘴吃饭，全靠我一个人。
我们养这么多孩子，多一个少一个没什么关系的。
这夫妻俩多年没有孩子，会对我们小五好的。
他们夫妻俩马上就要搬去香港了，你想一下香港是什么地方?小五跟着他们至少不用受苦。”
“跟着我们，小五只会受苦。”
陆平安没想到温婉都五个孩子了，还把孩子看得这么重要。
温婉定定看着陆平安：“如果小五是个儿子，你还会把他送人吗？”
陆平安眼神犹豫了一下，没有如果，小五是女孩子。”
陆平安当即把小五抢了过来，递到那对夫妻怀里。
“快走吧。”
陆平安不敢看一眼小女儿，决定了送人，多看一眼都怕自己会舍不得。
温婉跌坐在地上，眼看着小五就要被夫妻俩抱走，她拼尽全身力气跑到洗衣池。
看着陆平安一字一句大声说道“陆平安！
你今天把小五送人，我就不活了！”
夫妻俩被温婉的决然吓了一跳，还以为他们夫妻商量好了。
他们只想要孩子，不想要人命。
眼看围观的吃瓜群众越来越多，夫妻俩从桌子上抽了几张钱出来，拿走了那沓报纸。
“出门急，没带礼物，这留着给你们孩子买点东西。”
夫妻俩把孩子放到温婉怀里，头也不回地走了。
温婉抱着小五有点生气，陆平安竟然都不和她商量就私自做决定。
不知道为什么她特别喜欢孩子，尤其是看到小五那一刻，感觉心都化了。
……得知女儿生了孩子，温婉的妈妈孙桂花从老家赶过来。
看着女儿住的地方，她更是心酸不止。
这哪是人住的地方，都不能称为房子，只能称为一个避难所。
几块破破烂烂的铁皮围起来，其中有张床衣服堆成一个小山堆。
上面还有一个小男孩在玩耍。
锅碗瓢盆首接摆在狭小的屋檐下，看样子己经好几天没洗了。
孙桂花心疼地看着女儿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孙桂花没有看到女婿陆平安。
“小婉，陆平安去哪里了？”
老婆刚生孩子，作为丈夫却不见人影！
这换了谁不生气！
温婉见孙桂花生气，连忙解释道:“陆平安去上班了。”
“上班？”
“是什么工作比老婆孩子还重要？”
孙桂花气的不由得提高了音量。
“妈，你别生气，是我叫他去上班的。”
温婉怕孙桂花生气，连忙解释。
事实上陆平安请了一个月的长假照顾温婉，是温婉觉得一个月的假时间太长了。
陆平安一个月不上班，他们都要喝西北风了。
眼下女儿小五才刚出生。
需要花钱的地方还有很多。
温婉只让陆平安请了三天假，就劝陆平安回去上班。
见女儿温婉这样维护陆平安，孙桂花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知道她孙桂花怎么就生了一个这么死心眼的女儿？
女儿嫁给陆平安这么多年。
福一天没享到，苦一天也没少吃。
偏偏女儿是个死心眼。
温婉见孙桂花不高兴，连忙把儿子陆家豪推到孙桂花面前。
“嘉豪，这是你外婆。
陪外婆玩一下。”
陆家豪倒也不怕生，小手一伸就要让孙桂花抱。
孙桂花抱住外孙，脸色缓和了一些，心疼的看着温婉。
“小婉你答应妈妈，这是你最后一个孩子了，以后可不能再生了。”
孙桂花不知道怎么劝温婉，她自己那个年代才生4个女儿，大儿子还夭折了。
孙桂花一共三个孩子，没想到女儿竟然生了5个孩子。
“妈，你放心吧。
等小五长大些我就去结扎。”
像是安慰孙桂花，又好像安慰她自己，温婉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五个孩子己经让她自顾不暇，现在她能带在身边的只有两个。
那么小的孩子跟着爷爷奶奶，就成了留守儿童。
真想她的孩子们，不知道他们在老家过的怎么样了？
他们一家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团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