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旧车票那枚褪色的车票从铁盒夹层飘落时,窗外的雨正敲打着阁楼老旧的玻璃。
林雨蹲在樟木箱前,手指悬在半空,任由1993年开往广州的绿皮车票在潮湿空气里轻轻摇晃。
梅雨季的阁楼泛着霉味,却在此刻与记忆中的气息重叠。
她分明又闻到电子厂后巷蒸腾的沥青味道,混着白玉兰甜腻的香气,还有陈曦发梢的茉莉香波气息——那个十五岁雨季里,像野蔷薇般灼灼盛开的少女。
记忆在铁盒开启的瞬间决堤。
二、少女情1993年的台风来得格外早。
林雨缩在双层铁架床的上铺,听着雨水在铁皮屋顶上敲打鼓点。
八人间的女工宿舍飘着汗酸味,晾在铁丝上的工服滴着水,在水泥地面洇出深浅不一的痕迹。
"喂,吃糖吗?
"下铺突然探出个毛茸茸的脑袋。
少女晃着玻璃糖纸包裹的水果硬糖,湿漉漉的眼睛在昏黄灯泡下闪着光,"我叫陈曦,晨曦的曦。
"林雨别过脸去。
离家时母亲在月台上的哭喊犹在耳畔:"去广东打工就好好挣钱,别学那些不三不四的..."可那枚橘子味的硬糖还是塞进了掌心,糖纸在暮色里折射出彩虹,像少女眼角那颗泪痣般晃眼。
小卖部的公用电话亭总排长队。
林雨每月初给家里打电话,听筒里永远是弟弟的补课费、漏雨的屋顶和母亲的咳嗽。
有次挂断电话转身,发现陈曦举着融化的五羊雪糕站在身后。
"请你吃。
"少女把雪糕塞给她时,指尖沾着化开的巧克力脆皮,"甜的能解苦。
"林雨舔着甜腻的雪糕,看陈曦对着电话吼:"对!
我就是喜欢女的怎么了?
"玻璃亭外的木棉花突然纷纷坠落,像炸开的红色烟花。
那天她们蹲在厂区围墙外分食雪糕,铁栅栏的影子在陈曦脸上切割出明暗。
少女忽然说:"等我们有钱了,去白云山搭帐篷看星星。
"远处建筑工地的塔吊正在转动,林雨把雪糕棍折成两截,突然希望传送带永远不要停。
陈曦的凉鞋尖抵着流水线下的铁皮柜,在质检员转身的瞬间,将折成小船的工作单抛向对面。
林雨低头展开皱巴巴的纸条,圆珠笔洇开的字迹里游着条简笔画小鱼——这是她们约定的暗号,代表下班后去珠江边摸蚬。
暮色里的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