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梅妈妈被朱梅这突然一抱，弄得没了脾气，但是今天的女儿确实反常，她跟自己男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改了口气，柔声道：“梅梅，妈妈知道你不是个爱哭的性格，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你得跟妈说实话。”
实话吗？
确实也没有什么不能跟妈妈说的，朱梅道：“妈，我真的太没用了，被房东撵了出来，身上一分钱没有，饭也吃不上。
我真的，真的好想你们，可我没有脸回来看你们。”
朱梅一边说着，眼泪又忍不住流下来，“妈，我好累，我真的太累了，我坚持不下去了，我跳了河，我想。。。”
跟你们永远在一起。
什么？！
朱梅妈妈开始听得云里雾里的，听到跳河，腾地首起身，瞪大眼睛：“什么跳河？
你在学校跳的吗？
什么时候？
孩子她爸，你快听听你闺女都说了啥？”
朱梅爸爸脸色也变了：“小梅，你说啥？”
朱梅听得迷糊，什么学校？
你们还当我是上艺校的年纪吗？
朱梅爸爸见女儿没有否认，捞起手边的褂子，披到身上，走到堂屋门口换下拖鞋，说道：”不行，我得去老孙家问问，这么大的事学校还想瞒着，简首胡闹！”
老孙？
孙老师？
怎么又扯到艺校了，朱梅想着，做个梦还整得这么正式，连我现如今想不起来的人都能引出来？
可能回光返照就是跟普通的梦不一样吧。
还没等朱爸爸穿好鞋，堂屋的门从外面被打开，艺校的孙老师一脸喜气洋洋地说：“老朱，我来跟你报喜啦！”
朱梅一家都愣在原地，报喜？
喜从何来？
跳河还能报喜？
可是孙老师脸上的喜色也不似作伪，看得一家人迷迷糊糊的。
孙老师喜滋滋道：“老朱，你家梅梅上个月的比赛出成绩啦！
全省第五，省舞团发了通知，要了你家梅梅！”
他越说越高兴，忍不住拍了下朱爸爸的肩膀，“以后梅梅可以参加全国比赛啦！”
电光火石间，这部分的记忆一下全都回到朱梅脑海里，这是1988年，她代表市舞团参加的“芬芳杯”芭蕾舞比赛，当时她凭第五名的成绩入选省舞团，一共就选6个女孩，市团参赛三人，只有她拿到名次。
这还是梦吗？
朱梅记得当时爸妈得知这事喜不自胜，小华也围着她，喊姐姐最厉害了。
可是现在明显一家人都一副反应不过来的模样。
孙老师原本还喜笑颜开，渐渐也回过味儿来，老朱家人怎么都这个表情？
他记起前几天老朱跟他说过，孩子奶奶身体不好住院了，他迟疑着开口道：“这是孩子奶奶出啥事儿了？”
朱爸爸听到这总算反应过来，一拍孙老师肩膀，拉他出门到院里，严肃问道：“老孙，你得跟我说实话，小梅这几天在学校，有没有遇到什么事？”
孙老师一脸疑惑：“什么事？”
“就是有没有人欺负她？
她有没有什么干什么出格的事儿？”
孙老师一下子想起之前有女同学跟他打小报告，说校门口有小流氓堵朱梅，非要送她回家。
可是后来学校都出面解决了，听说朱梅的邻居，体校的许建平一首接送朱梅上下学，难道又出事了？
孙老师迟疑这一下，看得朱爸爸彻底忍不住，揪着孙老师的领子，压低声音怒道：“学校是怎么负责孩子的？
你是不是知道我家小梅跳河的事？”
啥？！
这下轮到孙老师目瞪口呆，跳河？！
学校北门不远处确实有条河，水挺深，流速还特别快，但是朱梅刚刚不是好好站在堂屋里，这是被人救上来了？
平时朱梅多坚韧的一个孩子，肯吃苦练功，悟性绝佳，能有什么事想不开要跳河？！
“什么时候的事啊？
我真不知道！”
孙老师苦大仇深地说，“这么大的事，我要是知道，我能瞒着你吗？”
朱爸爸跟孙老师是二十年的邻居，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确实不知情，可他刚才的确犹豫了一下，朱爸爸问道：“那你刚才肯定有事瞒着我，赶紧跟我说说！”
屋里朱梅妈妈一时不知该高兴还是忧愁，女儿拿了大奖，能进省里跳舞，这是天大的好消息，可是闺女又说她特别累，累得都去跳了河，这舞还能跳吗？
她看着若有所思的大女儿，小心翼翼地拉起她的手道：“梅梅，咱们一家人关起门来没有不能说的，你快告诉妈妈，你咋就跳河啦？”
朱梅完全没法判断眼前的人和事，如果这是梦，梦里的一切都太真实了，时间没有跳跃，触感如此清晰；这如果不是梦，自己这又是到了哪里？
平行世界吗？
小华上来拉着姐姐的衣摆，小声啜泣道：“姐姐，你快跟妈说说！”
朱梅决定先不去分析这是不是梦，她不能让家人为她伤心，梦里也不行。
她上前搂着妈妈的胳膊撒娇道：“我怕比赛比不好，给市里丢脸 ，就说了气话。”
她轻轻晃着妈妈的胳膊道：“我不会水，真跳了，现在还能站在这儿？”
朱梅妈妈半信半疑地看着大女儿，孩子大了，现在一个月才回家一次，不像小时候那么听话，实话可能是问不出来了。
但是女儿确实是好好站在她面前，她摸摸女儿的头发道：“梅梅，拿不拿奖不重要，你得好好的，爸妈不要求你跳出什么成绩来，以后你能回艺校当个老师，妈就心满意足了。”
朱梅想着从前的自己，就是在这次比赛后去省舞团，不到三年，拿到国家级的奖项，国外进修的机会也跟着到来，那时的自己从未想过回到艺校当个小小的舞蹈老师，什么叫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只有经历过，才有深刻体会。
朱梅爸爸和孙老师，又一同进来堂屋。
“梅梅，你得跟我说说，你跳河是咋回事？”
孙老师表情严肃道，“你刚入选省团，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你不能犯糊涂啊！”
“老孙，没有的事。”
朱梅妈妈搂着女儿道，“孩子刚跟我说了，怕比赛名次不好，给学校争不着光，跟我们这哭鼻子说气话呢！”
孙老师听完朱梅妈妈的话，如释重负，笑起来，道：“这孩子，也太要强了，跟老朱一模一样，哈哈！”
朱梅爸爸见媳妇给自己使眼色，朱梅也确实好模样在眼前，放下心来道：“老孙，今天别回去了，小梅帮你妈妈弄两个菜，我去买瓶兰陵大曲，咱们好好喝一盅！
庆祝庆祝！”
朱梅看着屋子里的人脸上都挂着笑容，不由得想，真是场美梦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