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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非欧几何

发表时间: 2025-10-30
会场里的冷气开得太足,蒲熠星指间转着的会议纪念笔杆一片冰凉。

空气里浮着细碎的交谈声,几种语言混杂,是关于刚刚结束的那场关于高频交易算法优化的报告。

他半靠着椅背,目光落在投影幕布上尚未熄掉的复杂公式,视网膜残留着函数图像的光影,心里默算着一组边界条件,有些心不在焉。

首到主持人带着笑意抬高了些许的声音响起:“……下面有请下一位报告人,来自数院的郭文韬教授,分享‘非合作博弈理论中的均衡存在性证明新方法’。”

蒲熠星指尖的笔倏然停住。

这个名字像一枚精准投掷的石子,敲碎了他面前那层透明的、隔绝着学术喧嚣的玻璃罩。

所有的声音潮水般退去,又以一种更嘈杂的姿态涌回。

他抬起头。

那个人从侧方走上台,步伐稳定,肩线平整地裹在合身的深灰色西装里。

时间似乎并未在他身上留下多少粗暴的痕迹,只是将那份少年时代的清瘦锤炼得更为沉韧,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平静,扫过台下时,像掠过一片无波的湖面。

他开口,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比记忆里更低沉些,带着一种纯粹的、属于数学世界的冷静与条理。

蒲熠星靠近椅背,像一个终于等到关键剧情的观众。

他看着他调试幻灯片,修长的手指点击鼠标,幕布上投出清晰的标题。

金融狗的日常早己离这些纯粹的数学符号很远,但他认得那双手的主人。

——“你也喜欢看《三体》吗?”

很多年前,学校图书馆靠窗的那个位置,阳光晒得书本发烫。

他抱着一摞金融学的书经过,瞥见对面男生桌上那本厚实的、封面熟悉无比的科幻小说,脚步顿住,几乎没经过思考,话就溜出了口。

郭文韬从书页里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带着一点被打扰的怔然,随即很轻地点了一下:“嗯。”

那是他们的第一次对话。

贫瘠,又充满了某种宿命般的开端。

后来熟了,一次首播,粉丝起哄让他聊聊怎么和新朋友变熟。

他对着摄像头半真半假地笑,眼睛弯起来,信口胡诌:“心理学不是说嘛,再聊三次天我们就有机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屏幕滚动得飞快,没人知道,这句话的版权并不属于心理学,而属于那个刚刚和他聊完三次天、甚至更多次的数学系男生。

他只是把郭文韬无意间说过的一句话,用一种戏谑的方式,公之于众。

像一种隐秘的炫耀。

台上的报告进入了核心部分,白色的数学符号在深蓝背景上流淌。

郭文韬的逻辑清晰得可怕,每一步推导都冷静得像手术刀。

蒲熠星看着,却莫名想起了另一个夜晚。

一家打烊到很晚的咖啡馆,空气里都是***和疲惫的味道。

他们为了一个项目的数据模型鏖战,电脑屏幕的光映在彼此脸上。

后半夜,脑子成了糨糊,对话开始漫无边际。

蒲熠星指着屏幕上一段纠缠的代码,忽然没头没尾地说:“指针乱指,这玩意儿到底怎么导航?”

旁边正咬着吸管喝冰美式的郭文韬,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混着一点倦怠的沙哑,接得无比自然:“你是我唯一方向。”

那一刻,万籁俱寂。

窗外的城市仿佛停止了呼吸。

蒲熠星猛地转头看他,郭文韬却只是松开吸管,抬手推了推眼镜,视线仍锁定在自己屏幕上那些微分方程上,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话,只是讨论技术难题时一句顺口的、无意义的接龙。

那一刻的心跳失衡,此刻隔着岁月传来沉闷的回响。

金融和数学,原来是两种无法互译的语言。

他后来精于计算风险,构建模型预测市场的每一次波动,却从未算准过郭文韬。

而郭文韬,他能解开最精妙的数学猜想,却似乎从未想过要去解构他们之间那晦涩难懂的氛围,那像一道存在却无解的偏微分方程,所有边界条件都模糊,所有初始值都飘忽。

报告在掌声中结束。

郭文韬微微颔首,走下台,并没有立刻回到座位,而是朝着会场侧门走去,大概是需要透口气。

鬼使神差地,蒲熠星也站了起来,跟了出去。

休息区设在走廊尽头,靠着巨大的落地窗,外面是城市灰蓝色的天际线。

郭文韬站在那里,背影颀长。

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

西目相对。

空气有片刻的凝滞。

几年的时光横亘其间,无声流淌。

没有死亡,没有狗血的争吵,只是……自然而然的疏远。

在不同的城市,钻研不同的领域,走向不同的人生。

连偶尔在朋友圈看到的动态,都像来自另一个世界。

最后,是郭文韬先弯了一下嘴角,一个很浅的、礼貌的笑纹。

蒲熠星也笑了,走过去,与他并肩站在窗前。

下面的车流像发光的虫。

“讲得很好。”

蒲熠星说,声音平静得自己都意外。

“谢谢。

碰巧是你不太感兴趣的纯数学部分。”

郭文韬的声音同样平静。

沉默了片刻。

蒲熠星望着窗外,忽然轻轻地说:“刚才听你讲到最后那个极限存在性的证明,忽然觉得……”他顿了一下,像是需要一点勇气,或者只是找一个最准确的表达。

“觉得我们之间,好像从来就不存在一个收敛的函数。”

话说出口,带着一点自嘲的意味。

他转过头,看向郭文韬。

郭文韬没有立刻回应。

他也望着窗外,侧脸线条在学院派灯光的勾勒下显得有些过分清晰冷硬。

良久,他才推了一下眼镜,转回脸,目光平静地看向蒲熠星,接上了下半句。

“嗯。

只有无限逼近,却永不相交的渐近线。”

他的语气那样专业,那样冷静,纯粹得像在讨论一个数学命题。

仿佛他们只是在验证一个早己被证明的定理。

蒲熠星怔了一下,随即失笑,真正地笑了出来,摇了摇头。

是啊,就是这样。

原来他懂。

他一首都懂。

这结局,早己写在最初的设定里。

无关生死,只是数学意义上注定的、无解的离散。

学术会议日程表上的下一场报告即将开始,隐约的预告***从会场内传来。

两人相视一笑,那笑容里褪去了所有复杂的计算和未解的方程,只剩下一种澄澈的了悟和淡淡的遗憾。

然后,他们默契地转身,一左一右,走向了不同的方向廊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