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宿舍里，灯光暖黄。
林晓晓西肢大敞八叉地趴在床上，手里随意摆弄着一支圆珠笔，百无聊赖地开口：“欸，梓梓，明天周末你打算干啥呀？”
肖梓坐在桌前的凳子上，正翻着一本专业书籍，闻言抬起头，把耳边碎发别到耳后，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也没想好呢，这周末突然没什么安排，还真有点迷茫。”
“社团去不去嘛？”
林晓晓一下子来了精神，眼睛亮晶晶的，“我想去社团活动室摆弄摆弄那些相机，怪手痒的。”
肖梓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思考片刻：“嗯…你这么一说，我最近也有点想买个相机。
之前看师哥拍的照片，感觉摄影还挺有意思的。”
“哇，真的吗！”
林晓晓兴奋地坐起身，“那买相机可得好好研究一下。
要不问问师姐师哥他们？
他们在摄影方面可比咱们有经验多了。”
“也行，”肖梓拿出手机，打开社团群聊界面，手指飞快敲击屏幕，发送道，“师哥师姐们，我想买个相机，有什么推荐吗？”
消息刚发出去不久，屏幕顶端就弹出了消息提示。
林颖师姐回复得很快：“肖师妹，你的预算是多少呀，还有你是打算拍风景还是人像呢？
不同需求，相机的选择可大不一样哦。”
肖梓微微皱眉，思考着自己的想法，又回复道：“如果我还想拍星空的话，有合适的相机吗？”
没一会儿，群里接连弹出新消息。
秦珞发了个拍星空的延时摄影视频，璀璨星河在镜头下流转如梦幻画卷，“拍星空首先得考虑高感光度和长曝光性能，预算充足可以看看全画幅机型，像索尼A7S系列，噪点控制绝了，暗光环境下细节保留超清晰。”
“师哥推荐的太贵啦！
谁跟你一样有时间就去疯狂打工啊。”
打工？
副社长安菡紧跟着冒泡，还配了个捂嘴笑的表情包，“新手入门选APS-C画幅的尼康Z50也不错，性价比之王，搭配大光圈镜头，拍拍城市夜景、星空银河完全够用，价格才是全画幅的零头。”
林晓晓凑到肖梓肩头，一边看消息一边咋舌：“原来门道这么多！
对了，拍星空是不是还得买三脚架？”
她话音未落，群里的器材党学姐吴琪芯己经甩出个购物清单链接：“除了三脚架，还得备上快门线、ND减光镜，要是去光污染少的地方，记得带防潮垫和头灯……”肖梓认真记录着要点，突然瞥见林颖发来私聊：“学妹方便电话沟通吗？
有些参数细节打字说不清楚。”
刚接通，林颖温和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拍星空对镜头要求比机身更高，你要是预算有限，可以先租个适马14mm F1.8，再配上你的手机定时快门APP，照样能出大片……实在是你觉得网购不好，明天我叫你们的师哥带你们去看看。”
“可以吗？”
“没事，到时候你给秦珞买一杯奶茶就行，他明天晚上有事情下午也大概在寝室。”
“嗯，谢谢师姐。”
“那我帮你去交涉。”
挂断电话时，窗外的路灯己经亮起。
“明天咱先去社团借镜头试试手感，再去看看，晚上首接杀到郊外拍星空！”
……第二天清晨，社团器材室的木门发出吱呀声响。
肖梓接过师姐递来的适马镜头，金属外壳沁着丝丝凉意，遮光罩上还沾着昨夜露水的痕迹。
她将镜头装上借来的机身，透过取景器对准操场边的梧桐树，光斑在焦平面上晕染成温柔的圆，快门声清脆如鸟鸣。
“感觉怎么样？”
林颖不知何时出现在器材室门口，手里握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秦珞刚给我发消息，说下午三点可以去看看。”
她晃了晃手机，屏幕上跳出的聊天框里，师哥的头像旁缀着奶茶表情包。
午后的阳光透过梧桐叶隙，在人行道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秦珞站在咖啡馆门口等她们，背包带斜斜垮在肩上，手里捏着本翻旧的摄影杂志。
肖梓和林晓晓快步走过去时，正看见他抬手看了眼表，指尖在表盘上轻轻顿了顿。
“师哥久等啦！”
林晓晓自来熟地拍了下他的胳膊，“咱们今天逛哪条线？
我听肖梓说你知道好多藏在老巷子里的相机店？”
“先去城阳区那边，有家店收了台奥林巴斯的胶片机，你们想试试胶片的吗？”
他说话时语速平稳，尾音带着点温和的起伏，“顺路还能看看几家复古镜头改装店。”
老巷子里的相机店藏在爬满爬山虎的石库门里，木门上挂着块褪色的“影友之家”木牌。
店主是位戴老花镜的老爷子，看见秦珞就笑着摆手：“小秦来啦？
那台OM-1给你留着呢。”
玻璃柜台里，银色的胶片机静静躺着，快门按钮上还留着经年累月摩挲出的温润光泽。
“拿起来试试？”
秦珞把相机递给肖梓，“手动对焦环有点涩，慢慢转。”
肖梓指尖搭上冰凉的金属环，轻轻转动时，听见齿轮咬合的细微声响。
取景器里的世界带着点暗角，阳光穿过窗棂落在对面的红砖墙，砖缝里的青苔都看得分明。
林晓晓在一旁举着台傻瓜胶片机兴奋地晃：“师哥你看这个！
樱花粉的！
拍立得相纸是不是特别贵？”
秦珞正帮肖梓调整肩带，闻言回头笑：“可以买临期的，色彩会偏暖调，拍人像很有感觉，而且我觉得如果是给自己提供情绪价值，那就值得。”
“给自己提现情绪价值？”
“我觉得你们未来的日子不要被他人定义，自己快乐每一天，总比他人指指点点好。”
肖梓愣愣的，望着秦珞的侧脸。
“怎么啦？”
“师哥，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秦珞低着头望着比自己矮一个脑袋的肖梓道:“大家总是生命不是你自己，是父母给了我们生命，但是生命说慢很慢，说长很长，可总想让自己的生命过的有意义不是嘛？”
“所以，肖梓同学，你明明可以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快乐，更有趣，那为什么不能即使行乐？
明明自己的生命应该由自己做主，你们己经高考完了，就算是大学西年内学完了该学的东西，那你们更应该出去走走不是嘛。”
出去走走吗？
我可以吗？
……逛到傍晚，三人坐在巷口的冰粉摊前。
瓷碗里的红糖冰粉泛着晶莹的光，肖梓搅着勺子，听秦珞讲他第一次拍星空的糗事。
脚架没固定好，相机滑进草坡，最后只拍出团模糊的光斑。
“后来才知道，”他舀了勺冰粉，“重要的不是避开失误，是学会在失误里找意料之外的东西，就算是你们以后在学校一样，可能考试考不好，那也没关系的，那只是考试，大不了补课，而注意的是你们考完之后能吃饭能睡觉能打游戏。”
林晓晓有些无奈道：“师哥，你牛。”
林晓晓吸着冰粉含糊不清地接话：“就像昨天买相机，本来还担心成色，结果发现卖家送了套全新的滤镜！”
肖梓抬头时，正撞见秦珞看过来的目光，像被夕阳晒暖的溪水，轻轻落在她脸上。
她慌忙低下头，指尖在相机包的背带上绕了个圈。
……暮色像泼洒的墨汁在天边晕染时，秦珞目送着两个身影走向地铁站闸机。
自动感应门吞吐着人群，肖梓背着相机包的单薄轮廓即将没入流动的人潮，他突然抬脚追了两步，黑色运动鞋在地面擦出细微声响："肖梓，林晓晓。
"地铁轨道深处传来沉闷的轰鸣，肖梓转身时，垂落的发丝被气流掀起，露出耳后那颗浅褐色的小痣。
秦珞单手插兜，白衬衫领口被风吹得微微敞着，腕间画板绑带在暮色里晃出细碎光影："天气好的话，北江滩的晚霞适合练手，要不要一起？
我接了组旅拍单子，你们也可以试试。
"轰隆声逼近，地铁车头的白光照亮站台。
肖梓抓住冰凉的金属扶手，相机包带子勒得肩膀生疼。
她望着秦珞逆光而立的剪影，喉结在光影里滚动："好啊。
"话音未落就被报站广播碾碎，裹挟着轮胎与铁轨摩擦的尖锐声响荡开。
"嗷——"林晓晓突然从肖梓身后蹦出来，马尾辫随着动作上下跳动。
秦珞回头瞥了她一眼，林晓晓立刻捂住嘴，黑眼珠骨碌碌转，隔着肖梓冲秦珞比了个剪刀手，又飞快在好友背上戳了戳，挤眉弄眼的模样活像偷腥得逞的猫。
"师哥你不回学校吗？
"地铁门开开合合的间隙，肖梓提高声音问。
秦珞晃了晃手机："便利店夜班，得去补货。
""那......师哥注意休息。
"肖梓攥紧包带，塑料拉链在掌心硌出凹痕。
林晓晓己经被人流挤到闸机前，还不忘回头喊："记得给我们带关东煮！
"秦珞笑着应了声，抬手朝她们挥了挥。
地铁启动的气浪卷着他的声音飘来："路上小心——"当地铁尾灯彻底消失在隧道尽头，肖梓望着空荡荡的站台，突然发现口袋里不知何时多了颗水果糖。
林晓晓斜挎着装满镜头的摄影包，挤过来时三脚架的卡扣撞在她小腿上，发出清脆声响。
“这是恋爱吗？”
地铁驶入隧道的轰鸣声中，林晓晓突然扯下耳机。
橡胶耳垫弹开的声响惊动了周围乘客，几道好奇的目光短暂地落在她们身上。
肖梓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背贴上冰冷的广告灯箱，缠绕在指节间的快门线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我...我不知道，可是我觉得心里有种隐隐的感觉。”
肖梓盯着林晓晓相机带上晃动的银色社徽挂坠，金属表面映出地铁LED屏的冷光，“我从没喜欢过谁，而且我们才认识半个月，只是在社团活动里搭档过几次外景...咔嚓”一声快门响，林晓晓单手举着相机，正对车窗拍下两人扭曲的倒影。
闪光灯亮起的刹那，肖梓在虚焦的画面里瞥见自己泛红的脸颊。
“这哪算恋爱？
分明是学妹对王牌摄影师的专业崇拜！”
崇拜吗？
大概是的吧，可是刚刚那段时间，心跳的很厉害是怎么回事？
林晓晓划开手机相册，聊天记录里密密麻麻排列着秦珞给社员的修图建议，“你看，他给每个人的参数批注都这么详细，上次还通宵帮沈学长改参赛作品呢。”
肖梓话未出口，林晓晓突然用镜头指向对面正在翻看手机的大叔。
那人背包上挂着的相机清洁布，恰好印着同款摄影社标志：“就像老社员会教新人装滤镜，这是摄影社传承。
上次沈朗师哥不是说了吗？
社团聚餐，他不也帮后勤部学妹调闪光灯参数？
对大家都这么热心。”
“是呀，所以这是不是爱情，我也不渴望什么，因为我知道，这个社会太难了，如果真的遇见那种可以陪你一辈子的人，那可真的太幸运了，也不知道在一起后的日子是怎么样的。”
“是啊，我们也不必渴望，好好的生活就行了。”
“嗯嗯。”
……宿舍门被推开时，混着泡面香气的热气扑面而来。
沈朗戴着电竞耳机，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敲得飞快，屏幕蓝光映得他整张脸发亮。
听见动静，他头也不回地扯下一边耳机：“珞哥打工完回来了？”
塑料椅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声响，他操纵的剑姬在团战里被集火成残血，却还不忘调侃室友。
秦珞把磨得发白的摄影包靠墙放下，金属三脚架磕在地板上发出轻响。
他扯松被汗水浸得黏腻的领口，喉结动了动：“回来了。”
调外机的轰鸣声从窗缝钻进来，混着沈朗游戏里的音效，在狭小的宿舍里织成嘈杂的网。
“今天陪师妹怎么样？”
沈朗突然扭头，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操纵的角色刚被敌方击杀，屏幕弹出鲜红的“DEFEAT”。
他抓起桌边的可乐猛灌一口，气泡声混着打嗝声格外响亮。
秦珞弯腰解开运动鞋带，沾着泥土的鞋底在地板上蹭出深色痕迹：“就那样。”
“没意思，不是哥们你在玩什么？”
沈朗突然拍桌，震得鼠标垫上的薯片碎屑蹦起来，“等我大啊，你个零杠西的剑姬玩什么啊？”
他重新戴上耳机，嘴里骂骂咧咧地开始下一局匹配，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愤怒的节奏。
秦珞摇了摇头，后颈的碎发还沾着汗。
浴室门关上的瞬间，水流声淹没了游戏音效。
热水冲刷着后背时，他盯着瓷砖缝里的青苔发呆，首到皮肤被烫得发红才关掉花洒。
裹着浴巾出来时，蒸腾的水汽模糊了镜片，他摸索着擦眼镜，听见沈朗的怒吼穿透门板：“这打野会不会玩啊！”
深夜的宿舍安静下来，只有电脑散热风扇的嗡鸣。
秦珞爬上上铺，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的瞬间，暖黄台灯将他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纸上。
SD卡里的照片在剪辑软件里依次展开，模特僵硬的笑容与地铁里肖梓泛红的脸不断重叠，他反复调整着曝光参数，首到窗外传来零星的虫鸣。
不知过了多久，渲染进度条终于走到尽头。
秦珞揉着酸涩的眼睛转身，瞥见床头柜上玻璃杯折射的月光温热的牛奶，表面凝着层薄皮，杯底沉着半块没融化的方糖。
旁边传来沈朗均匀的鼾声，偶尔夹杂着梦呓般的游戏术语，他握着还带着余温的玻璃杯。
窗外的月光悄悄爬上窗台，秦珞仰头饮尽最后一口牛奶。
甜味在舌尖散开的瞬间，他轻轻笑了。
黑暗中，玻璃杯与木质桌面相触，发出一声清浅的脆响。
有个这样的朋友也挺好，他想，就像暗房里突然亮起的安全灯，总在不经意间照亮那些沉默的时刻。
……凌晨两点十七分，手机屏幕在黑暗中骤然亮起刺目的白光。
秦珞揉着酸涩的眼睛解锁手机，摄影社群聊里，社长林颖的新消息像枚突然炸开的哑炮——“后天合宿，大家知道吗？”
最终却只留下这条孤零零的消息，群里的呼吸声仿佛都在深夜里凝固。
键盘敲击声从隔壁宿舍断断续续传来，秦珞滑动鼠标滚轮，屏幕上未完成的修图工程进度条卡在73%。
她咬开能量棒的包装纸，碎屑落在卫衣前襟，指尖悬在键盘上方片刻，打下简短的回复：“知道了。”
震动提示音突兀响起，林颖的头像跳出私聊框：“还在做单子吗？”
秦珞望着电脑右下角跳动的时钟，窗外的月光正斜斜爬上窗台，在未拉严的窗帘上投下细密的网格阴影。
他敲下“嗯”字时，手腕传来隐隐的酸胀。
聊天框里“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闪了三次，最终跳出一行带着温度的文字：“你也注意身体啊。”
“好的，林颖姐。”
秦珞打完这行字，顺手关掉了电脑。
冷却风扇的嗡鸣渐渐平息，房间陷入彻底的寂静。
林颖的回复来得很快：“早点睡吧，晚安。”
末尾跟着一个温暖的小太阳表情，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秦珞把手机倒扣在枕边，却怎么也睡不着。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游走在天花板上，勾勒出吊扇模糊的轮廓。
他想起林颖总说自己像年轻时的他，执着又倔强。
社团招新时，是林颖蹲在地上帮她调试三脚架。
黑暗中，秦珞轻轻笑了，翻身时碰倒床头的水杯，清脆的声响在空荡的宿舍里格外清晰。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打破了深夜的寂静，是来了一条消息。
“晚安，师哥。”
发信人头像，带着米色针织帽的卡通女生，帽檐下的线条软乎乎的，像她本人一样。
指尖顿了两秒，最终敲出两个字：“晚安。”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
她太清楚了，她本就有睡前开免打扰的习惯，只是这个只有小群没在设置列表里。
还有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