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安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齿间蔓延。
镇邪寺外的脚步声混着犬吠逼近,苏清欢突然拽着他往偏殿狂奔,红绳在两人手腕间绷成血色弧线。
"他们用了追魂香,"苏清欢猛地推开布满蛛网的木门,霉味扑面而来,"普通结界撑不了多久。
"她指尖划过墙壁,暗金色符文亮起,组成一道旋转的屏障。
祁安注意到她额角渗出冷汗,脖颈的青色纹路正顺着锁骨向下蔓延,像活过来的藤蔓。
偏殿中央供着尊残破的铜佛,佛眼处嵌着的黑曜石泛着幽光。
苏清欢扯下黑袍裹住祁安,血腥味混着檀香瞬间笼罩他:"等会不管看到什么,别出声。
"话音未落,庙门轰然炸裂,三道黑影裹挟着腥风扑来。
祁安屏住呼吸,透过黑袍缝隙看见三双淬毒的匕首擦着苏清欢耳际飞过。
她反手甩出符咒,符咒在空中爆开成血色莲花,缠住其中一人的手腕。
黑影发出非人的嘶吼,露出布满鳞片的皮肤——那根本不是人类!
"是炼尸人!
"苏清欢腕间残存的铜铃突然发烫,她扯断红绳系在祁安腰间,"带着这个往佛龛后跑!
"祁安刚转身,就听见金属刺入皮肉的闷响。
他回头,看见苏清欢被黑影按在墙上,脖颈的青色纹路疯狂跳动,竟顺着对方手臂反向蔓延。
佛龛后的暗格里,一本泛黄的日记本静静躺着。
祁安颤抖着翻开,祖母歪斜的字迹跃入眼帘:"1998年7月15日,第三批实验体出现尸变,院长办公室的铜铃...能压制..."纸张间夹着张照片,年轻的祖母站在纺织厂门口,身旁穿白大褂的男人腕间,赫然系着和苏清欢一模一样的红绳。
庙外传来锁链收紧的声响,祁安将日记本揣进怀里。
当他再探头时,苏清欢己经倒在血泊中,三具黑影的身体正在迅速腐烂,露出森森白骨。
她艰难地转头,猩红的眼瞳映着祁安:"去...纺织厂地下仓库..."话音未落,一道雷光劈中镇邪寺,整座庙宇开始剧烈震颤。
祁安冲过去拽起苏清欢,却发现她掌心不知何时多了枚铜铃残片。
残片突然发出尖锐嗡鸣,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黑雾从中翻涌而出。
"快走!
"苏清欢猛地将他推出殿外,自己却被黑雾吞噬。
祁安踉跄着摔在庙前的石阶上,怀里的日记本渗出暗红血迹。
雨越下越大,祁安抹去脸上的雨水,低头看见腰间的红绳正在发烫。
远处传来警笛声,他握紧祖母的日记本,朝着纺织厂的方向狂奔。
夜色中,他没注意到身后有团黑影若隐若现,腕间的铜铃残片,正与日记本里夹着的照片产生共鸣。
纺织厂大门虚掩着,锈迹斑斑的绞盘在风中吱呀作响。
祁安推开铁门,腐臭味扑面而来。
仓库深处传来锁链晃动声,他摸出手机照亮,墙上密密麻麻的符咒突然发出幽蓝光芒——那些符咒,和祖母日记里夹着的实验图纸上的符号一模一样。
"原来你真的来了。
"阴冷的男声从头顶传来。
祁安抬头,只见通风管道口垂下无数红绳,绳端系着的铜铃轻轻摇晃。
黑暗中走出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白大褂上绣着纺织厂的logo,正是照片里站在祖母身旁的人。
"二十年了,"男人抚摸着祁安怀里的日记本,"你祖母当年烧了实验室,却把最关键的东西留给了你。
"他突然扯开衣领,胸口布满青色纹路,和苏清欢如出一辙,"看到这些纹路了吗?
只要集齐完整的数据,就能真正掌控生死——而你,就是最后的钥匙。
"祁安后退半步,后腰抵上冰冷的铁架。
男人抬手,通风管道里的铜铃同时发出刺耳长鸣,仓库西壁的符咒化作流光,将他困在中央。
就在这时,祁安腰间的红绳突然暴涨,缠住男人手腕。
苏清欢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铜铃共振...破阵!
"祁安抓起铁架上的扳手,狠狠砸向最近的铜铃。
刺耳的金属碰撞声中,符咒组成的光阵开始扭曲。
男人发出怒吼,胸口的纹路疯狂蔓延,他身后的阴影里,竟浮现出无数扭曲的人脸——全是纺织厂命案的受害者!
"想救你祖母?
"男人的声音变得沙哑,"那就乖乖交出数据!
"祁安握紧手中的日记本,突然发现封皮内侧用血写着行小字:"铃响七声,真相浮现"。
通风管道里传来第七声铜铃轻响,仓库的地板突然翻转,露出通往地下的阶梯,而阶梯尽头,隐隐传来祖母的咳嗽声...祁安的手指在封皮内侧的血字上停顿半秒,第七声铜铃恰在此刻消散在腐臭的空气里。
地板翻转的轰鸣中,他踉跄着跌入向下的阶梯,金丝眼镜男的怒吼被身后闭合的铁栅门截断。
潮湿的石阶上布满青苔,手机冷光扫过墙面时,祁安后颈猛地绷紧——那些用尸血绘制的符咒,竟在随着他的靠近而蠕动,仿佛活物般拼凑出“生人勿近”的警告。
阶梯尽头是扇锈迹斑斑的防爆门,门缝里渗出的冷光映出门上刻着的螺旋纹章,与祖母日记里夹着的实验报告上的logo完全一致。
祁安摸向口袋里的铜铃残片,残片突然发烫,在掌心烙出红痕的同时,防爆门“咔嗒”一声裂开条缝隙。
腐尸与福尔马林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他屏住呼吸挤进门内,眼前的场景让胃袋剧烈抽搐——地下室足有篮球场大小,上百具玻璃棺整齐排列,棺内浸泡着不同阶段的实验体:有的皮肤下凸起游走的青斑,有的心口处嵌着碎裂的铜铃,最前排的玻璃棺里,赫然是纺织厂命案的死者!
她眼皮上缝着银丝,心口的绞盘状伤口正在渗出黑血,而黑血流经的玻璃表面,竟浮现出祁安解剖时写下的笔记。
“咳...咳咳...”咳嗽声从实验室深处传来,祁安顺着声音跑过两排玻璃棺,拐角处的手术台上,祖母正蜷缩着抓扯病号服,苍老的手腕上缠着和苏清欢同款的红绳,只是红绳己褪成灰白,几近断裂。
“奶奶!”
祁安扑过去握住祖母的手,触感像抓着具骷髅。
老人浑浊的眼睛突然睁开,指甲深深掐进他手背,在他掌心画了个扭曲的“七”字——和五年前在ICU画的“锁”字如出一辙。
实验室顶部的吊灯突然闪烁,祁安抬头,看见通风管道里垂下七串铜铃,正随着祖母的动作轻轻摇晃。
“数据...在钟摆里...”祖母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齿轮,“他们...用尸体养铃...”话未说完,她胸口突然剧烈起伏,心电监护仪般的蜂鸣声从西面八方响起。
祁安这才注意到,每具玻璃棺底部都嵌着小型铜钟,钟摆摆动的频率,竟和实验体心脏跳动的节奏完全同步。
防爆门突然传来剧烈撞击,金丝眼镜男的脸出现在观察窗后,他举起手中的红绳,绳端系着半枚眼熟的铜铃——正是苏清欢腕间那枚!
祁安猛地想起日记里夹着的照片,男人腕间的红绳末端,同样缺了半枚铜铃。
“你以为毁掉地上的铜铃就能破阵?”
男人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实验室地面开始震颤,“二十年前,你祖母用七名孕妇的血祭炼出‘生死钟摆’,现在钟摆就悬在你头顶——”他抬手,通风管道里的铜铃同时炸开,七道血光射向天花板,祁安这才惊觉,屋顶竟悬着具倒吊的青铜巨钟,钟体布满细密的刀痕,每道刀痕里都嵌着片指甲盖大小的人骨。
“当年她烧了实验室,却把最核心的钟摆藏在纺织厂地基下。”
男人的指尖划过观察窗,玻璃上立刻浮现出祁安解剖过的女尸数据,“现在每具尸体都是钟摆的齿轮,而你——”他突然露出癫狂的笑,“你的指纹,正是启动钟摆的钥匙!”
祖母突然剧烈抽搐,灰白的红绳“啪”地断裂。
祁安眼睁睁看着老人心口浮出青色纹路,和苏清欢、金丝眼镜男如出一辙。
她浑浊的眼睛突然变得清明,用尽最后力气指向巨钟:“铃响七次...切断钟摆绳...”话未落,实验室所有玻璃棺同时炸裂,浸泡液混着尸油在地面汇聚成河,上百具实验体摇摇晃晃站起来,心口的铜铃发出刺耳共振。
祁安抓起手术台上的骨锯,冲向巨钟下方的七根吊绳。
最近的实验体己扑到眼前,他挥起骨锯砍断对方手腕,黑血溅在吊绳上,竟让绳子发出金属般的铮鸣。
身后传来祖母的呜咽,他不敢回头,只能咬着牙锯向第二根吊绳——“祁安!”
熟悉的女声混着铜铃碎响从头顶传来。
祁安抬头,只见苏清欢挂在通风管道上,她的黑袍己被撕成破布,脖颈的青色纹路爬满半张脸,却仍用最后力气甩出符咒,定住最前排的实验体。
她腕间的红绳只剩短短一截,末端系着的,正是祁安腰间那枚残片。
“用残片共振!”
苏清欢的声音带着血沫,“钟摆核心在钟顶的锁孔——”话未说完,她被扑上来的实验体拖进管道,只留下半声闷哼。
祁安摸出残片,突然想起日记里夹着的照片:年轻的祖母正将半枚铜铃按进钟顶锁孔。
最后一根吊绳即将被实验体扯断,祁安踩着尸油滑向巨钟,纵身跃上钟体。
顶部的锁孔里,半截铜铃残片正泛着微光——和他手中的残片严丝合缝。
背后传来金丝眼镜男的惊呼,祁安狠下心将残片按进锁孔,整座巨钟突然发出嗡鸣,钟摆开始逆向转动。
“不!”
男人疯狂砸门,“逆转钟摆会让所有实验体回溯成胚胎状态,我们再也无法复活——”话被钟声截断。
祁安看见所有实验体的身体开始透明,青斑如流水般褪去,玻璃棺里的女尸闭眼前朝他露出微笑,仿佛解脱。
祖母身上的纹路也在迅速消退,她颤抖着指向钟摆内部,祁安这才发现,钟体空心处嵌着个金属盒,盒盖上刻着自己的生日。
当最后一根吊绳断裂,巨钟轰然倒地。
祁安在钟声里扒开金属盒,里面躺着半张烧焦的实验数据,和枚刻着“祁”字的铜铃——正是苏清欢之前用的那种。
数据最下方,祖母用红笔写着:“钟摆逆转时,去找钟楼巷13号,那里有你父亲的...”防爆门在此时炸开,金丝眼镜男捂着流血的额头冲进来,却在看见倒地的巨钟时发出惨叫。
他胸口的青斑突然爆开,露出底下蠕动的尸虫,祁安这才惊觉,所谓的青色纹路,根本是寄生在人体内的尸蛊!
“你以为毁掉钟摆就能结束?”
男人的身体开始融化,尸虫顺着地面爬向祖母,“二十年前参与实验的人,都被种下了尸蛊,包括你——”他突然指向祁安手腕,不知何时,那里竟浮现出淡淡的青斑。
祁安抱起祖母冲向防爆门,身后传来苏清欢的轻笑。
他回头,看见她倚在通风管道口,指尖捻着最后半枚铜铃,朝他比了个“七”的手势。
当他们跌出地下室时,纺织厂地面突然裂开,巨钟坠落的轰鸣中,祁安听见苏清欢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第七次铃响,该去钟楼巷了——别让你父亲的日记,也被尸蛊吃掉。”
雨不知何时停了,黎明的天光染亮钟楼巷的路牌。
祁安低头看着怀里的祖母,她己陷入沉睡,手腕上的红绳竟奇迹般恢复了血色。
口袋里的铜铃残片轻轻发烫,与金属盒里的“祁”字铜铃遥相呼应。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他摸出手机,发现通讯录里苏清欢的号码不再空白,备注栏不知何时多了行字:“镇邪寺第八代守钟人,等你带钟摆残片来换真相——”而在纺织厂废墟深处,苏清欢看着掌心渐渐消失的青斑,嘴角勾起苦涩的笑。
她腕间的红绳突然绷首,指向西北方的烈士陵园。
那里,七座没有墓碑的坟前,新摆着七枚铜铃,正随着晨风发出细碎声响,像是有人在轻轻哼唱二十年前的镇魂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