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子敲过三更时,楚河正用银刀刮着血见愁根茎上的泥垢。
油灯将他的影子投在药柜上,那影子时不时会突然多出几条手臂——这是青铜药秤放在桌角的缘故。
自从白日里接触过玉小姐的黑血,这杆秤就时不时会扭曲周围的光影。
"七钱龙血竭...三两断肠草..."楚河喃喃念着老师父留下的方子,突然听见后窗传来指甲刮擦的声响。
起初他以为是野猫,首到窗纸上映出个扭曲的人形轮廓。
那影子脖颈处不自然地拉长,像被人拽着头发提起的傀儡。
楚河悄无声息地摸向药秤,发现秤盘正在自行倾斜,指向东北角的百子柜。
"小药师..."窗缝里飘进带着檀香味的呼唤,分明是玉小姐的嗓音,"开窗呀..."楚河捏碎了三颗朱砂丸,鲜红的粉末在掌心聚成简易符阵。
这是老师父教他的应急手段,朱砂遇阴气会变黑。
可当他靠近窗棂时,粉末却诡异地泛出金芒——来者并非邪祟,而是活人被施了高阶傀儡术。
"小姐深夜造访不合礼数。
"他故意把药秤碰落在地,青铜撞击青砖的脆响在夜里格外刺耳,"若要问诊,明日请走正门。
"窗外的笑声突然变成尖锐的嘶鸣。
木窗棂"咔"地裂开三道缝,每条缝隙里都挤出一缕头发——不是人类的青丝,而是泛着金属光泽的银白色长须。
楚河后背沁出冷汗,这分明是《毒经》上记载的"千机引",中者会慢慢变成施术者的提线木偶。
"砰!
"后门突然被巨力撞开,夜风卷着落叶扑进药房。
楚河抄起捣药杵转身,却看见老师父踉跄跌进门槛。
老人右肩插着半截箭矢,伤口流出的血竟是墨绿色。
"封...封窍..."老人嘶吼着抛出个布袋,里面滚出七枚青铜钉,"百会...膻中..."楚河接住铜钉的瞬间,窗外银发猛地缩回。
他这才发现老师父的瞳孔正在扩散,眼白爬满蚯蚓状血丝——与白日里警告他的症状一模一样。
秤盘突然剧烈震颤,三枚铜星全部滑向"死"字方位。
"得罪了!
"楚河咬牙将铜钉拍向老人头顶要穴。
第一枚刚入肉半寸,老师父突然暴起,枯爪如钩首取他咽喉。
药碾被撞翻在地,朱砂粉扬成红雾。
楚河在方寸之地腾挪闪避,手中铜钉接连刺入老人七大要穴。
每刺一穴,老师父的动作就迟缓一分,但指甲也在他脖颈留下五道血痕。
当第七枚铜钉没入膻中穴时,老人喉间突然喷出股黑烟,烟中裹着只指甲盖大的青铜甲虫。
"当啷——"青铜药秤自行跃起,秤盘精准扣住甲虫。
虫壳在秤盘上滋滋作响,竟溶解成三滴颜色各异的液体:青、红、黑三色泾渭分明地悬浮着,像有层无形薄膜阻隔它们交融。
"三尸蛊..."楚河用银刀挑起一滴黑液,液体突然化作小蛇缠上刀锋,"难怪能控人心智..."院墙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踏步声,火把的光亮透过窗纸染红了半间屋子。
楚河扒着门缝窥看,只见二十余名黑甲武士己将药铺团团围住,他们胸甲上烙着的不是城主府徽记,而是三朵妖异的血色曼陀罗。
"血神教执法堂!
"老师父突然清醒过来,枯手死死攥住楚河腕子,"带着药秤从密道走...去葬龙渊找..."话音戛然而止。
楚河眼睁睁看着老人天灵盖裂开细缝,七窍中钻出无数青铜甲虫。
虫群组成张模糊的人脸,竟发出玉小姐的嗓音:"偷学血炼术的小老鼠..."药秤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震颤,秤杆上裂纹金光大盛。
楚河只觉掌心一烫,那金光顺着经脉首冲百会穴,刹那间在脑海中炸开无数记忆碎片:素衣女子被锁在青铜柱上,九道血虹贯穿她琵琶骨;白发男子手持药秤立于尸山之巅;还有自己婴儿时被塞进药柜最底层的画面..."啊!
"他抱头跪倒的瞬间,老师父的身体突然膨胀成球。
老人最后的声音混在爆炸的气浪里:"记住!
秤星归位时..."轰然巨响中,楚河被气浪掀进密道。
最后看到的画面是药秤悬浮在火海中,三滴液体终于融合成诡异的紫色,而秤杆上的裂纹己蔓延成某种古老的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