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霄的电动车碾过积水时，后视镜里突然闪过一抹猩红。
七月仲夏的暴雨来得蹊跷，下午三点天色就暗得像泼了墨。
他抹了把糊住视线的雨水，瞥见仪表盘上跳动的数字——17:49。
还有最后一件快递，送完就能结束这该死的加班。
"西郊公墓路444号..."他盯着手机导航皱眉。
暴雨冲刷着屏幕，那个闪烁的红点仿佛浸在血水里。
后座的防水箱突然发出"咔嗒"轻响，黑色包裹上的朱砂封条在雨幕中泛着诡异的光。
拐进梧桐巷时，雨停了。
柏油路面蒸腾起乳白色雾气，巷口的八卦镜映着残阳，把整条巷子染成暗红色。
陆九霄猛地刹车，轮胎在青石板上擦出刺耳声响——方才还空荡的巷子里，此刻竟摆着七盏莲花灯。
青铜灯座生满铜绿，灯芯却是幽蓝色。
火苗在无风的环境里笔首向上，将两侧白墙照得鬼气森森。
他摸出手机想确认地址，却发现信号格空空如也。
"叮——"怀里的包裹突然震动，朱砂封条自行脱落。
暗黄色油纸散开的瞬间，浓烈的檀香味混着某种***气息扑面而来。
陆九霄喉头一紧，手指触到个冰凉坚硬的物件。
那是半块残破的青铜面具。
眼眶位置镶嵌着血玉，裂纹中渗出暗红液体。
当他下意识擦拭时，指尖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血珠落在面具上的刹那，整条巷子的莲花灯同时熄灭。
黑暗中有铃铛声由远及近。
陆九霄的后颈汗毛倒竖，转身时电动车大灯突然自动亮起。
光束穿透浓雾的瞬间，他看见十二个纸人抬着花轿飘过巷口。
惨白的脸上点着猩红腮红，纸糊的嫁衣在风中簌簌作响。
"阴人借道——"沙哑的吆喝声在耳畔炸响，他踉跄着后退，后背撞上潮湿的砖墙。
轿帘被阴风掀起，露出半张青灰色的女人脸。
发间金步摇叮当作响，嘴角胭脂晕染如血。
花轿经过的砖缝里，钻出密密麻麻的黑色甲虫。
陆九霄的太阳穴突突首跳，眼前景象突然蒙上血色滤镜。
当他再睁眼时，那些纸人竟变成了腐烂的尸体！
腐肉从森森白骨上簌簌掉落，抬轿的"人"脖颈扭曲成诡异角度。
轿中新娘缓缓转头，黑洞洞的眼眶里爬出蛆虫。
陆九霄的瞳孔骤然收缩，视网膜上浮现出金色纹路。
"别看。
"清冷女声刺破混沌，白玉般的手掌遮住他的双眼。
薄荷混着雪松的冷香冲淡了腐臭味，陆九霄感觉有人拽着他后退三步。
当他重新恢复视觉时，巷子里只剩满地纸灰。
穿月白旗袍的少女站在雨后的水洼里，腕间银铃轻颤。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青铜面具，水滴顺着鸦羽般的鬓发滑落："七月半送冥器，你想当阴婚的聘礼？
"陆九霄这才发现包裹单有问题。
收件人栏的墨迹正在褪色，逐渐显现出朱砂写就的"苏晚晴"三个字。
而寄件人位置，赫然是龙飞凤舞的阴文。
"这是..."他指着突然浮现的符咒纹路。
"西柱全阴的生辰。
"少女指尖拂过快递单，黄纸突然自燃，"有人用你的命格当钥匙，想打开不该开的门。
"蓝火映亮她眼尾泪痣，也照亮巷口不知何时出现的纸钱。
陆九霄突然觉得眼睛灼痛。
再看向地面时，那些纸灰竟变成了破碎的人骨。
少女猛地扣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跟我走，子时前必须离开..."话音未落，整条巷子的砖墙开始渗血。
青砖缝隙里伸出无数枯手，腐烂的指节抓向陆九霄的脚踝。
少女反手抛出一把铜钱，落地成北斗七星阵。
凄厉的尖啸声中，她拽着人冲向巷尾的朱漆小门。
"闭眼！
"陆九霄在剧烈头痛中听见锁链断裂声。
当他再度睁眼，己经站在殡仪馆后院的槐树下。
少女正用银针挑破他中指取血，在青铜面具上画符。
"你中了尸毒。
"她将染血的符纸按在他眉心，"重瞳初开见阴阳，今夜无论看到什么都别出声。
"殡仪馆楼顶传来铁链拖地声，陆九霄抬头望去，血色月轮不知何时爬上天幕。
月光透过槐树枝桠，在地上投出无数挣扎的人影。
他的瞳孔不受控制地收缩，终于看清三楼窗户后的景象——九个无头尸体正围着停尸台跳舞，胸腔里伸出锁链缠住中央的棺材。
当月光照在棺盖上时，他看见自己的脸映在漆黑棺木上。
少女突然捂住他的嘴。
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那是你的替死鬼。
"她指尖夹着张泛黄的照片，赫然是陆九霄八岁时的模样，"从你接下这个包裹开始，有人要借你的命格渡劫。
"远处传来第一声丧钟时，陆九霄的视网膜彻底被金纹覆盖。
他看见槐树根须里缠着无数婴儿骸骨，看见殡仪馆外墙爬满血色符咒，更看见少女背后浮现的九尾狐虚影。
"记住，天亮前别让月亮照到你的影子。
"她将青铜面具扣在自己脸上，血玉突然绽放红光，"现在，跟我去会会这位等了二十年的老朋友。
"陆九霄跟着冲进殡仪馆的瞬间，怀中的快递单突然化为灰烬。
灰烬里露出一枚刻着"天机"二字的青铜钥匙，正在他掌心发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