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又过了多久，终于从黑暗中睁开了眼，脑袋仿佛被人抡了一锤子似的嗡嗡作响。
眼前一片模糊，鼻子里是淡淡的檀香味，耳边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我下意识想坐起来，却发现身体沉得像灌了铅。
眼皮沉重地眨了几下，终于看清了——一张雕花木床顶，西角垂着暗红色的纱帐，绣的是龙纹，不是蟒，也不是蛟，而是真正的五爪金龙。
“太孙殿下……您终于醒了……”一个身影颤抖着靠近。
我还没反应过来，“太孙殿下”这两个字己经让我脑壳一炸。
我是谁？
记忆像是被撕成了两半，一半是我自己——现代历史系研究生，在图书馆熬夜查资料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另一半却是另一个名字：朱允炆。
没错，洪武二十五年，大明朝的皇太孙，朱元璋的嫡长孙，太子朱标刚去世一天的那个朱允炆。
我的手猛地攥紧了被褥，心跳快得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外面什么时辰？”
我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回殿下，己是申时三刻。”
一个小太监战战兢兢地答话。
我心里咯噔一下。
朱标死了才一天，宫里就该开始议论储位的事了。
按理说，我这个皇太孙的地位并不稳固，尤其是那些藩王叔叔们，一个个都虎视眈眈。
可现在的问题是……“皇奶奶如何？
她可曾来过东宫？”
我试探着问。
小太监一愣：“回殿下，皇后今早还亲自送来一碗参汤，说是补气安神的。”
我整个人僵在原地。
马皇后？
还在世？
这不对劲！
我记得很清楚，马皇后早在洪武十五年就病逝了，葬于明孝陵。
她是朱元璋一生最爱的女人，也是唯一敢在他发火时拍桌子骂他的人。
她的死，甚至让朱元璋一度不再立后，也影响了整个朝廷格局。
可现在，她不仅活着，还亲自给我送参汤？
我脑子里乱成一团，两种记忆交织在一起，像是两条平行线突然撞上了彼此。
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但越冷静，越觉得这事不对劲。
如果马皇后还活着，那是不是意味着整个洪武后期的历史都会发生偏移？
朱标是不是不会这么早死？
朱元璋会不会活得更久？
燕王朱棣还会不会起兵造反？
我正想着，外头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急促而有力，像是有人在奔跑。
紧接着，门帘被猛地拉开，一个身穿青袍的小太监冲进来，脸色煞白。
“太孙殿下！
陛下驾到！”
我心头一震，赶紧翻身下榻，踉跄几步站稳。
镜子里映出的是一张年轻的面孔，十五岁的少年模样，眉宇间带着几分书生气，却也有种天生的贵胄之气。
这就是自己穿越后新的身份。
朱允炆！
未来的建文帝，此刻却只是个刚失去父亲、身份敏感、处境微妙的皇太孙。
天色阴沉，风卷着落叶扫过青砖地，远处宫墙高耸，如同牢笼。
朱元璋一身玄色龙袍，站在那里，像一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的眼神复杂，盯着我看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允炆，你的父王，朕的太子标儿走了，你打算怎么办？”
我暗暗咽了口唾沫，脑子飞速运转。
这不是普通的爷孙对话，这是朱元璋在试探我。
难，太难，说错一句话，可能会被这位皇爷爷看轻或者说是失望；但是说得太多，以这位的多疑和睿智绝对会产生怀疑甚至猜忌！
“孙儿……悲痛万分，但不敢懈怠。”
我低头道，“愿以孝治国，承父志，守祖业。”
朱元璋眯了眯眼，没说话。
我抬头偷瞄了一眼，只见他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
“孝？”
他冷笑一声，“在这紫禁城里，讲孝字能活几年？”
这句话，像是警告，更像是考验。
我正琢磨怎么接话，忽听得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钟声，打破了这片沉默。
“报——”一名锦衣卫飞奔而来，单膝跪地，“陛下，蓝玉将军求见！”
蓝玉？
那个后来因为谋反被剥皮实草的蓝玉？
他还敢进宫？
而且，是主动求见！
朱元璋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片刻，仿佛在等我做出反应。
我没有说话，只静静站着，心底确是慌的一匹。
这位皇爷爷是不是己经察觉到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