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庙后巷的拆迁废墟像被啃剩的排骨，断墙残垣间飘着隔夜的饭菜味。
陈明的道袍下摆扫过生锈的铁门，突然转身对林童比了个夸张的噤声手势 —— 其实他根本没戴助听器，纯粹是学电视剧里的桥段。
"看好了，专业驱邪第一步，" 他摸出把生锈的扳手，在铁门上敲出不成调的节奏，"这叫 叩门问鬼 ，要是里面有脏东西，早被我这扳手吓得魂飞魄散了。
" 话没说完，扳手突然卡住门缝，他踉跄着摔进废墟，道袍袖口裂开道口子，露出里面印着 "明哥风水" 的广告 T 恤。
林童忍住笑，手电筒扫过墙面，红漆写的 "拆迁户名单" 歪歪扭扭，陈雨欣的名字被画了个硕大的红叉，旁边贴着张 A4 纸，打印着微信聊天记录："380 万，我帮你搞定你爸的工伤赔偿 —— 九衢会张顾问"。
纸角卷着香灰，和陈雨欣指甲缝里的成分一模一样。
"瞧瞧，" 陈明蹲在地上扒拉碎纸片，突然举起半张宣传单，"九衢会的 凶位避险指南 ，教你如何用开光符化解拆迁煞气，原价 998，会员价 666—— 合着他们靠吓唬人赚钱呢！
" 他掏出手机对着观音像拍照，底座上 "江城安康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敬赠" 的字样在闪光灯下格外刺眼，正是陈雨欣实习的生物科技公司关联企业。
林童的手机震动，是林小羽发来的尸检报告："死者胃容物里的致幻剂，和 1998 年浮尸案的成分同源，不过这次的更霸道，能让人把走廊当成天台，把护栏当成空气。
" 他皱眉看着墙面，突然发现每个打红叉的名字旁边，都用铅笔标着数字，陈雨欣名字旁写着 "100"，正是陈明说的签到天数。
"队长，监控工程师有发现！
" 小张举着笔记本电脑挤进来，屏幕上是科创园的监控录像，陈雨欣走进电梯的画面突然出现动态马赛克，人像被扭曲成诡异的黑影，"技术源头是香港的服务器，和三年前您父亲卷宗里的黑客攻击手法一样，用的都是 黄泉路 木马。
"陈明突然指着墙面惊呼："这些打红叉的，都是我潜伏的 传统文化交流群 里的活跃用户！
" 他打开手机，群聊界面停在凌晨三点，三十多个头像准时发送 "平安符" ***，背景都是城隍庙的功德箱，而群主头像正是陈雨欣，昵称是 "凶位解签人"。
"看见没？
" 他戳着屏幕，"每天凌晨三点打卡，说是 吸收城隍爷的阳气 ，其实是九衢会在收集用户的位置信息！
你看陈雨欣的朋友圈，每周一都会发城隍庙的签到照，定位精确到香灰堆 ——" 话没说完，手机突然弹出拼多多的砍价链接，他手忙脚乱去关，"咳，这破手机总自动推送，咱们继续说正事儿..."林童盯着墙面的拆迁名单，突然发现每个名字对应的门牌号，都是普惠生物制药厂周边的老住户。
父亲的旧卷宗里，37 名浮尸案死者的家庭地址，和这些门牌号出奇地一致。
他蹲下身，指尖划过地面的混凝土碎屑，和科创园墙面、城隍庙功德箱底部的成分完全相同 —— 这是拆迁队专用的速干水泥，全江城只有 "九衢建设" 在使用。
"陈明，" 他突然开口，"你师傅当年在城隍庙，有没有提过九衢会和普惠生物的关系？
" 陈明正对着观音像拜神，闻言回头："就记得他说过，城隍庙的地基下面有东西，和老纺织厂的地底下连着，当年洪水冲毁的不仅是厂房，还有个..." 他突然打了个喷嚏，"靠，谁在拆墙？
这灰大得能埋人！
"废墟外传来挖掘机的轰鸣，一面写着 "九衢建设，造福江城" 的红色横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林童掏出手机，扫码进入九衢会的小程序，发现所谓的 "凶位打卡" 其实是定位签到，每满 100 天就能兑换 "驱邪大礼包"，而兑换记录里，陈雨欣的名字后面跟着 "科创园 18 楼凶位献祭资格"。
"小张，" 他转身对警员说，"把墙面的拆迁名单拓印下来，重点查这些打红叉的人，尤其是和普惠生物、安康科技有关联的。
" 又看向陈明，后者正蹲在角落数观音像底座的硬币，"你，把群聊记录和小程序截图发给技术组，别再夹带你的淘宝店广告。
"陈明立刻站起来，道袍口袋里掉出三张印着二维码的黄纸："放心，这次发的是纯净版 —— 不过林童你看，这观音像歪脖子的角度，正好对着城隍庙的 五黄煞位 ，九衢会故意把神像摆成这样，就是为了..." 他突然看见林童的眼神，立刻改口，"咳，当然这些都是封建迷信，咱们要相信科学，对吧？
"手机在掌心震动，是技术组发来的消息："九衢会小程序的服务器，就架在普惠生物制药厂的地下室。
" 林童望着远处普惠生物的烟囱，突然想起父亲日记里的话："普惠生物的新药，能让人看见不存在的东西，就像当年那些工人，临死前都在喊 水鬼来了 。
""走，去普惠生物。
" 他扯了扯陈明的道袍，后者正对着拆迁名单拍照，嘴里念叨着 "发朋友圈能涨粉"。
废墟外的阳光穿过断墙，在陈明的游戏机挂绳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像极了二十年前那个夏天，他们在城隍庙后巷偷摘枇杷时，树叶间漏下的阳光。
"等等，" 陈明突然指着观音像的底座，"你看这刻字， 安康生物敬赠 ，而安康生物的法人，正是九衢会的 张顾问 —— 就是和陈雨欣聊工伤赔偿的那个！
" 他掏出平板，调出企业信息公示网，"你看，安康生物的股东名单里，还有仁济医院的沈巍，那个总在电视上捐钱的慈善家..."林童的后背突然发冷，仁济医院，正是父亲当年追查走私案时，被袭击的地点。
他望向拆迁房的窗外，普惠生物的厂房顶飘着青烟，和 1998 年洪水那天的天空一样阴沉。
陈明的声音突然低下来："林童，你说当年那三十七个人，真的是被洪水冲走的吗？
"远处的挖掘机突然发出刺耳的响声，一面写着 "凶宅勿近" 的红纸被风吹起，正巧落在陈雨欣名字的红叉上。
林童弯腰捡起那张微信聊天记录，"380 万，我帮你搞定你爸的工伤赔偿"，字迹工整得像是打印体，却在末尾多出个小小的五角星 —— 和城隍庙功德箱里的纸条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不管当年发生了什么，" 他把纸条折好放进证物袋，"现在的关键是，九衢会用致幻剂和心理暗示，把拆迁户逼上绝路，而陈雨欣，只是第一个被选中的 签到满 100 天 的人。
" 陈明点头，突然看见墙角有个洞，里面露出半截泛黄的纸张，像是旧报纸。
"我来！
" 他抢先扑过去，扯出报纸的瞬间愣住 ——1998 年 6 月 16 日的《江城日报》，头版标题是 "长江洪水百年一遇，老纺织厂 37 名工人失踪"，照片里，年轻的林建国站在江边，手里攥着个游戏机挂绳，正是陈明现在戴着的这款。
"原来你师傅说的 地底下的东西 ，" 林童盯着报纸上父亲年轻的脸，"就是被九衢会害死的三十七个人，而陈雨欣，很可能是他们的后代，被诱骗着走进了当年的凶位。
" 陈明没说话，把报纸小心折好放进道袍，游戏机挂绳在胸前晃荡，像个迟到二十七年的句号。
废墟外传来警笛声，小张带着增援赶到。
陈明突然指着墙面的拆迁名单："林童你看，除了陈雨欣，还有三个人的名字旁标着 99，也就是说，九衢会的下一个目标，就在这三个人里面！
" 他掏出手机，给三个名字拍了特写，"我现在就发朋友圈，提醒他们注意安全 —— 当然，得收点信息费。
"林童看着他忙忙碌碌的背影，突然想起父亲在轮椅上常说的话："有些人用科学杀人，有些人用迷信骗人，而真相，往往藏在两者的夹缝里。
" 此刻，阳光终于穿透云层，照在拆迁房的墙面上，那些红漆写的名字和红叉，在光影里显得格外刺眼，像极了陈雨欣坠楼那天，18 楼走廊里的血迹。
"走吧，" 他拍了拍陈明的肩膀，"先去普惠生物，看看他们的 安神药 里，到底掺了多少致幻剂。
" 陈明揉着肩膀嘟囔："这次车马费可得算双份，刚才摔那跤把罗盘都磕坏了..." 话没说完，手机突然弹出消息，是 "传统文化交流群" 有人 @群主陈雨欣，问今天的签到照怎么还没发。
两人对视一眼，陈明的手指在屏幕上飞舞，代替己故的群主发了条消息："今日凶位在普惠生物制药厂，签到者可领取 科学驱邪指南 一份 —— 免费的那种。
" 发送完毕，他冲林童挑眉："放心，没留破绽，群里的人都以为我是陈雨欣的小号。
"晨光中，拆迁废墟的铁门在风中摇晃，墙面上的红叉仿佛在滴血。
林童望着远处普惠生物的厂房，突然意识到，这不是一起简单的坠楼案，而是九衢会用二十年时间织就的网，网住的不仅是陈雨欣，还有所有试图揭开 1998 年真相的人，包括他自己，和那个总把 "发财" 挂嘴边，却比谁都看得清的发小。
而此刻，陈明正举着手机首播拆迁房现场："家人们，今天带你们探秘凶宅，看看九衢会的邪恶签到表 —— 点赞过万，抽三位幸运观众送城隍庙香灰标本！
" 林童无奈摇头，却在陈明转身时，看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认真，那个曾经在暴雨夜陪他找丢失游戏机的男孩，从未真正离开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