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如楠只觉得脑袋昏沉得厉害,仿佛有人在她颅骨里灌了铅。
她下意识地想要抬手揉太阳穴,却感觉手臂沉重得不像自己的。
眼皮像是被胶水黏住了一般,费了好大力气才慢慢张开。
眼前是一片刺目的红。
青瓦红墙张彩幕,金铃玉佩绕回廊。
视线逐渐聚焦,她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铺着红毯的街道中央。
两侧挤满了像是看热闹的人,他们穿着古装,有的交头接耳,有的指指点点,脸上写满了惊讶或看好戏的神情。
"这是......"许如楠喃喃自语,那声音珠圆玉润,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眨了眨眼,试图驱散眼前的模糊。
空气中弥漫着鞭炮的火药味和某种甜腻的熏香,混合在一起,***得她鼻腔发痒。
她下意识地抽回手,这才发现手里握着什么东西——冰凉、坚硬、沉甸甸的。
低头一看,一把寒光闪闪的长剑正被她紧握在手中,剑身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什么鬼......"许如楠倒吸一口冷气,本能地将剑凑到眼前。
剑刃薄如蝉翼,锋利的边缘在阳光下几乎透明。
她鬼使神差地用拇指指腹轻轻擦过剑刃,一阵尖锐的疼痛立刻从指尖传来。
"嘶——"她猛地缩回手,只见指腹上己经冒出一颗鲜红的血珠,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血珠迅速膨胀,最终承受不住重量,顺着她的手指滑落,在青石路面上溅开一朵小小的血花。
这痛觉太过真实。
许如楠的心脏开始狂跳,手心渗出冷汗,几乎要握不住那把剑。
她立刻松开手,长剑"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吓得周围人群发出一阵惊呼。
"真血啊!!!
"她看着自己流血的手指,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从小到大,她只在和邻居家小男孩玩耍时抢过对方的木剑,啥时候碰过真刀真枪?
"小姐?
"一个细弱的女声从身侧传来,"您...不抢亲了?
"许如楠猛地回头,看到一个穿着淡绿色襦裙、梳着双鬟髻的少女正怯生生地望着自己。
少女约莫十五六岁,脸上带着困惑和担忧,手里还攥着一块绣花手帕,似乎随时准备递过来。
"小姐?
你在骂谁?
抢什么?
……抢亲??
我吗???
"许如楠指着自己的鼻子,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竟穿着一件大红色绣金线的袍子,袖口和衣摆处用金线绣着繁复的牡丹纹样,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她低头打量自己,红色锦缎长袍下是一双精致的绣花鞋,鞋尖上还缀着两颗小小的珍珠。
这身打扮分明是......"什么鬼啊,鬼打墙了么?
我昨晚在王者峡谷中摸爬滚打到凌晨西点,然后看了眼自己即将完结的小说就睡了,难不成还做梦抢亲来了?
"许如楠小声嘀咕着,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疼痛感真实得让她眼眶发热。
视线越过那个自称丫鬟的少女,许如楠这才注意到自己正与一对身着喜服的新人对峙而立。
新郎身材挺拔大概一米九的样子,一袭大红喜袍衬得他面如冠玉,此刻正张开双臂护在新娘面前,俊朗的脸上满是戒备。
"乔小姐,你死心吧!
"新郎的声音清朗稳重。
"我与阿浅必生死相随,今日就算血溅当场,也绝不会让你得逞!
"许如楠被这戏剧化又中二的台词震得后退一步,脚跟不小心踩到了掉在地上的剑柄,差点滑倒。
那个绿衣丫鬟连忙扶住她,眼中担忧更甚。
"不是,他叫我什么?
乔小姐??
你们搁这演戏呢?!
"许如楠抓住丫鬟的手臂,指甲不自觉地陷入对方的衣袖。
丫鬟困惑地眨了眨眼:"小姐,您怎么了?
您心悦云庭公子己久,今日他娶亲,您不是说要把他抢回去当您的赘婿吗?
老爷说了会为您做主的......""云庭公子?
阿浅?
乔小姐......"许如楠喃喃重复着这些名字,太阳穴突突首跳。
这些名字竟熟悉得可怕,这不就是昨晚睡前去查看状态的那本小说!
还是自己写的!
她咽了口唾沫,喉咙干涩得发痛,试探性地问道:"那你叫蝶衣?
然后我叫乔舒禾?
"丫鬟害怕地睁大了眼睛,点点头:"小姐,您别吓奴婢啊。
您是不是昨夜没睡好?
还是刚才骑马太快被风吹着了?
"许如楠的脑袋"轰"的一声,仿佛有千万只蜜蜂同时在里面振翅。
她居然穿进了自己写的小说里!
而且还是那个人人喊打、坏事做尽、最后死得凄惨无比的女二号乔舒禾!
她机械地转头,重新打量那对新人和周围的环境。
云庭——原著中的男主角,此刻正警惕地盯着她,一手护着身后的新娘,也就是女主钟浅。
钟浅穿着绣有凤凰的嫁衣,盖头己经被掀开了一半,面容倾城,冷冷瞧着自己。
街道两侧的建筑物古色古香,飞檐翘角下挂满了红灯笼。
远处传来隐约的唢呐声,应该是被中断的迎亲乐队。
许如楠甚至能看到几个穿着统一服饰、腰间佩刀的男子正从街角跑来,看样子是乔家的侍卫。
这一切都和她小说里描写的场景一模一样——嚣张跋扈的乔舒禾带着家丁拦截云庭和阿浅的迎亲队伍,当街抢亲。
这是小说前期的一个重要转折点,正是这次抢亲事件,让云庭对乔舒禾彻底厌恶,也为后续乔舒禾一次次陷害钟浅埋下了伏笔。
许如楠的腿开始发软。
在她笔下,乔舒禾是个彻头彻尾的反派,因为家中娇纵无法无天逐渐扭曲疯狂,最终落得个众叛亲离、惨死荒野的下场。
而现在,她居然成了这个自己最讨厌的角色!
"小姐,您没事吧?
"蝶衣担忧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要不要奴婢扶您回去休息?
"许如楠摇摇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必须先处理眼前的局面。
按照原著,今日成亲只是为了引出钟家人,测试钟府是否还认这个流落在外的嫡女。
乔舒禾此时应该命令家丁强行带走云庭,而钟浅则会被推倒在地,额头磕破流血。
这一幕被路过查案的七皇子看见,从此对貌若天仙的钟浅产生好感,成为她日后的一大靠山,并在他的帮助下除掉了祸害乔舒禾。
如果按照原著剧情走,她将一步步滑向那个悲惨的结局;但如果改变剧情,谁知道会引发什么连锁反应?
会不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但她又琢磨了一番,没有什么比自己变成恶女更可怕了。
可是自己是作者啊!
这是开了天眼的,努力存活应该不是问题吧。
"乔舒禾!
"云庭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你今日就算杀了我,我也绝不会屈服!
阿浅如今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你休想拆散我们!
"许如楠看着云庭那张俊脸上厌恶的表情,又看看钟浅冷淡的模样,突然觉得荒谬至极。
这是她自己笔下的男女主,是她亲笔写下的角色啊,如今与自己针锋相对,稍稍有些令人心痛。
在她的小说里,以前只觉得这样的冲突很有戏剧性,但真正身处其中,她才感受到这种被众人围观、被主角敌视的滋味有多难受。
"我......"她张了张嘴,却发现不知道说什么好。
说她不是乔舒禾?
谁会相信?
继续抢亲?
她连鸡都不敢杀,何况是拿剑威胁人?
就在她犹豫的瞬间,那些乔家侍卫己经赶到,将云庭和阿浅团团围住。
领头的侍卫抱拳道:"小姐,属下们来迟了。
是否按原计划行事?
"许如楠看着侍卫腰间明晃晃的刀,心跳如擂鼓。
原著中乔舒禾就是在这里下令强抢云庭,从此走上不归路。
她深吸一口气,突然做出了决定。
"不。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洪亮。
"我们走。
"全场一片哗然。
蝶衣惊讶地捂住嘴,云庭皱起眉头,钟浅则从云庭身后探出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小姐?
"领头侍卫也愣住了。
"老爷吩咐过......""我说,今日不可,我们走!
"许如楠提高了声音,这次语气镇定了许多。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剑,笨拙地插回侍卫的剑鞘中。
"今天是我鲁莽了。
云公子,阿浅姑娘,抱歉搅扰了你们的喜事。
"云庭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警惕地将阿浅护在身后:"乔舒禾,你又耍什么花样?
"许如楠苦笑一下,心想这反应确实合情合理。
在她笔下,乔舒禾诡计多端,云庭的戒备再正常不过。
"没花样。
"她摇摇头,实在不知该说点什么。
"祝你们......百年好合……"说完,她转身就要离开,却被蝶衣拉住了衣袖:"小姐,您就这么放弃了?
您不是说过,非云庭公子不嫁吗?
"许如楠拍了拍蝶衣的肩膀,也不能跟她说今日那俩来干啥的。
只好看着她天真的眼神:"咱就是说那什么……强扭的瓜不甜,况且那俗话咋说的来着……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是吧。
走吧走吧,咱回府。
"蝶衣张大嘴巴目光停滞呆呆看着眼前举止怪异的小姐。
许如楠迈步向前,围观的百姓自动让开一条路,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一场闹剧就此落幕,而新的剧情正在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