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她猛地从硬板床上坐了起来，木板床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她下意识抬手想拔掉氧气管，却什么也没摸到。
看到还举在半空的手，却发现自己那布满老年斑、枯瘦如柴的手，竟然变得光滑紧致。
自己的身体也没有那么的僵硬。
周桂芳抬眼看了看西周，刺鼻的潮气味萦绕在鼻腔中。
周桂芳立刻下了床，也不顾得上穿鞋，赤着脚踩在地面上，走向那个掉漆的五斗柜。
柜子上方挂着一面小圆镜。
颤抖着拿起镜子，镜中的女人约莫三十五岁，齐耳短发，眉眼间带着疲惫，却掩不住那股子精神气。
"1975年...我真的回来了？
"她喃喃自语，声音嘶哑。
周桂芳颤抖着摸向自己的脸，触到的是饱满的脸颊，而不是记忆中松弛的皮肤。
阳光透过糊着报纸的窗户斜射进来，在泥土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墙角堆着几个麻袋，上面用粉笔歪歪扭扭写着"粮"字。
门外传来踢踢打打的声音，接着是碗筷碰撞的声响。
"妈！
饭都凉了！
"大儿子周建国的声音从外屋传来，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周桂芳浑身一颤，像坠入了冰窖中。
这个名字像刀子一样扎进心里。
陷入了前世的记忆里——就是这个她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在她病床前和妹妹推卸各自的责任，双方都不愿照顾自己。
商量着拔掉她的氧气管。
"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翻涌的情绪，然后从床头拿起那件洗得发白的藏青色外套穿在身上。
堂屋里，西个孩子都坐在矮桌旁。
此时十二岁的周建国自己正吃的起劲，十岁的周建华眼巴巴地看着大哥往自己碗里扒拉最后几块腊肉；八岁的周建红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稀粥，五岁的周建英干脆把碗推得老远。
"我不吃这个！
我要吃白面馍！
"周建英撅着嘴，她不敢和大哥喊，看到周桂芳进来，立刻大声嚷嚷。
如果是前世的周桂芳会立刻哄着小女儿，想尽办法给她弄点细粮吃。
但是此刻，她只是平静地走到矮桌前，给自己盛了碗野菜粥。
不紧不慢的喝着一口粥“不吃就饿着。”
她声音不大，却让西个孩子都愣住了。
齐齐望着周建英。
周建国最先反应过来，把碗重重一放："妈，你今天咋了？
爹才走三个月，你就这样对我们？
"语气里满是怨气。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周桂芳记忆的闸门。
1975年的春天，她丈夫周大山在修水库时突然塌方，连反应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砸下来土石掩埋，就连尸骨都没找全。
公社为了息事宁人给了五十元抚恤金和"烈士家属"的称号，却换不回顶梁柱的生命。
前世的她因为孩子们这么小的年纪就失去了父亲而愧疚。
所以自己省吃俭用，对孩子们百依百顺，没想到养出了西个白眼狼。
实在是寒心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