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的物理课，气氛比往常要凝重几分。头发花白、戴着厚厚眼镜的物理老师，扶了扶镜框，用粉笔在黑板上敲了敲，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市级物理竞赛下个月初就要开始了，”他声音洪亮，带着一贯的严肃，“我们班有几个名额，学校希望我们能组织一个学习小组，集中冲刺一下。”
教室里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谁都知道，这种竞赛是顶尖学霸的战场，也是通往名校自主招生的捷径。
“经过综合考虑，我们班参加竞赛的同学是——”物理老师的目光扫过全班，最后落在几个名字上，“顾承屿，林知夏，张晴，李哲。你们四个，从今天放学后开始，到物理实验室进行集中学习和讨论。”
林知夏的心微微一紧，随即又缓缓落下。有期待，也有压力。她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目光，羡慕、审视，或者如同秦薇那般，带着明显的不忿。她低下头，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物理书光滑的封面。
放学后，她收拾好书包，深吸了一口气，才走向位于教学楼顶层的物理实验室。这里平时少有人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仪器、橡胶管和旧书籍混合的特殊气味。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在磨石子地板上投下斜斜的、安静的光斑。
她到的时候，实验室里已经很安静。顾承屿独自坐在靠窗的实验台前，正低头看着一本厚厚的、封面是深蓝色英文标题的著作，阳光在他低垂的眼睫上跳跃，镀上一层浅金色，将他周身那种清冷的气质柔和了几分。学习委员张晴和另一个男生李哲还没到。
林知夏犹豫了一下，选择了他斜对面的位置，轻轻拉开椅子坐下，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她拿出笔记本和习题集，摊开，目光却忍不住悄悄掠过他专注的侧脸。他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到来毫无所觉。
实验室里安静得能听到窗外遥远的蝉鸣，以及他偶尔翻动书页时，纸张摩擦发出的细微沙沙声。这种寂静让她有些紧张，又有些奇异的安定。
张晴和李哲很快也到了。四人简单打过招呼，便进入了学习状态。主要是顾承屿讲解一些竞赛常用的高阶思维和解题技巧，林知夏三人认真听着，偶尔提出疑问。
大约过了半小时，实验室虚掩的门被“哐当”一声不太客气地推开。
一个穿着校服、身形挺拔的男生站在门口，校服外套随意地敞开着，露出里面纯黑色的T恤。他单手插在裤袋里，姿态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张扬。林知夏抬头看去，只觉得这个男生有些眼熟，似乎在学校里远远见过几次，知道是别班的，但从未有过交集，也不知道名字。
他的目光在实验室内扫视一圈，掠过张晴和李哲，在顾承屿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最后落在了林知夏脸上，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哟，忙着呢？”他的声音清亮，带着点懒洋洋的调子，打破了实验室里严谨的氛围。
顾承屿抬起头，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显然对这个不速之客的打扰有些不悦。
张晴作为学习委员，站起身，语气带着疑惑：“同学，你有什么事吗？我们正在小组学习。”
那男生这才把目光从林知夏身上移开，冲着张晴笑了笑，带着点玩世不恭：“我是隔壁七班的陆星燃。王老师（物理老师）让我过来问问，你们需不需要帮忙搬些重的实验器材？或者有什么跑腿的活儿？”他说话时，视线又不自觉地飘向了林知夏那边。
林知夏这才恍然，原来他叫陆星燃。她隐约听过这个名字，似乎是学校里挺有名的一个男生，不是因为成绩，而是因为一些……特立独行的行为。她低下头，避开他那过于直接的目光。
顾承屿已经重新低下了头，仿佛门口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张晴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物理老师会安排别班的人过来，还是以这种理由。她看了看桌上的器材，又看了看陆星燃：“暂时不用了，陆同学，谢谢啊。我们需要的器材都准备好了。”
“行吧，”陆星燃也不坚持，无所谓地耸耸肩，目光再次落在林知夏身上，像是随口一问，“那你们这小组，还缺打杂的不？”
这话问得有些莫名其妙。张晴和李哲对视一眼，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林知夏更是感到一阵不自在，他为什么总看着自己？
“我们人手够了，谢谢你的好意。”张晴礼貌但明确地拒绝了。
“成，那你们忙。”陆星燃也不纠缠，爽快地应了一声，临走前，又深深看了林知夏一眼，那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和兴趣，然后才转身带上门离开。
他来得突然，走得也干脆，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实验室里留下了微妙的涟漪。
张晴和李哲小声议论了几句“七班的陆星燃怎么会来”之类的话。顾承屿始终沉默，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只有林知夏，心里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那个叫陆星燃的男生，他的眼神太过直接，太过具有穿透力，让她感到一种陌生的、难以招架的压力。她悄悄看了一眼对面依旧沉静的顾承屿，一种莫名的对比感油然而生。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学习继续。但林知夏隐约觉得，这个突然出现的、名叫陆星燃的男生，恐怕不会就这么轻易地从她的高中生活里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