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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发表时间: 2025-11-12

那一夜,台风撕碎了我们的屋顶,洪水像野兽般扑进家门。

奶奶用最后力气把孙子托上漂浮的衣柜,自己悄悄滑入浑水。绝望中,

年轻战士们冲锋艇的马达声由远及近,犹如天籁。士兵跳下水,

发现奶奶早已冰冷的手还保持着托举的姿势。“对不起,我们来晚了。

”小孙子却举起稚嫩的手敬礼:“奶奶说,红星一定会来。

”---正文:台风“黑格比”来临前的傍晚,老天爷像是打翻了染缸,

把整片天空染成了一种病态的、浑浊的橘红。那颜色不是晚霞该有的澄澈绚烂,

而是带着一股子沉闷的压抑,像一块浸了血的脏布,沉沉地压在海乡村的上空。

空气黏稠得如同刚熬好的麦芽糖,紧紧贴在每个人的皮肤上,带着咸腥的海风气息,

闷得人胸口发堵,连呼吸都要费上几分力气。村子里的老榕树是海乡村的老寿星,

据说已经扎根了上百年,枝繁叶茂,枝桠遒劲得能抓住天空。可此刻,

它那些粗壮的枝条却在越来越强的阵风中狂乱地舞动,叶子被吹得哗哗作响,

像是无数绝望挥舞的手臂,在徒劳地抵抗着即将到来的风暴。村口的广播喇叭里,

村支书带着浓重口音的预警声一遍遍地循环着,声音被风声裹挟着,时断时续,

更添了几分紧迫感。林阿婆站在自家院门口,手里还攥着刚收回来的花生,

掌心被花生壳磨得有些发糙。她抬起头,忧心忡忡地望着那片诡异的天空,

浑浊的眼睛里布满了细密的皱纹,那是岁月和海风刻下的痕迹。

她的儿子林建国和儿媳在沿海的城里打工,儿媳怀了二胎,这阵子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

儿子便把刚满六岁的小斌留在家里,托付给她照看。下午三点多,儿子的电话准时打了过来,

听筒里的声音焦灼得像是着了火:“妈,这次台风不一样,气象站说是强台风,

中心风力能到十二级以上,你赶紧把门窗都钉死,值钱的东西往高处搬,要是水涨起来,

就往村东头的高地跑,千万别舍不得东西!”林阿婆对着电话那头连连应着:“晓得了,

晓得了,你放心,阿婆活了六十多年,什么台风没见过?”她的声音温软,

带着海边人特有的腔调,尾音微微上扬,刻意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

不想让儿子在千里之外还替家里操心。挂了电话,她低头看了看紧紧抓着她衣角的小斌,

孩子的小手冰凉,指节都攥得发白。林阿婆放下手里的花生,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掌心的温度透过发丝传递过去:“莫怕,阿婆在呢,阿婆会护着你。”小斌仰起脸,

黑亮的眼睛里映着不安的天色,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轻轻颤动。他小声说:“阿婆,

天好像要掉下来了,我刚才看到王阿公家的鸡都飞到树上了。”林阿婆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果然看到几只土鸡扑棱着翅膀,蹲在院墙外的老槐树枝桠上,咯咯地叫着,声音里满是惶恐。

她拉着小斌的手走进屋,先把堂屋的两扇木门关上,又找来几块厚实的木板,

用铁钉牢牢地钉在门框上。小斌在一旁帮忙递钉子,小小的身子站在板凳上,踮着脚尖,

认真得像个小大人。“阿婆,这样风就吹不进来了吗?”“能挡一阵子。

”林阿婆一边钉钉子,一边回答,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她又把二楼的粮仓加固好,

把家里仅有的几袋大米、面粉都搬到了粮仓最高处,还找出了两件厚实的雨衣和一把手电筒,

放在床头显眼的地方。傍晚时分,风势越来越大,呼啸着穿过村庄的巷道,

像是无数匹野马在奔腾。院子里的晾衣绳被吹断了,几件刚洗好的衣服在空中打着旋儿,

飘向了远方。屋顶上的瓦片被风吹得砰砰作响,像是有人在用锤子使劲敲打。天色越来越暗,

那片浑浊的橘红渐渐被墨色吞噬,不到六点,村子里就已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电,

在七点刚过的时候就停了。整个村庄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偶尔划破夜空的闪电,

能短暂地照亮那些在风中摇曳的树木和紧闭的门窗。林阿婆点燃了一盏老式煤油灯,

昏黄的火苗在玻璃罩里摇曳着,豆大的光亮将祖孙俩颤抖的影子投在墙壁上,忽大忽小,

如同惊惶的心跳。她把小斌抱在怀里,坐在炕边,从柜子里翻出一本破旧的连环画,

轻声给他讲着上面的故事,试图用熟悉的声音驱散他心中的恐惧。“从前啊,

有个勇敢的小战士,他戴着一颗红五星,不管遇到什么危险,

都不会害怕……”林阿婆的声音很轻,带着催眠般的节奏。小斌靠在她的怀里,听着故事,

眼睛却紧紧盯着窗外,风声越来越响,像是有无数只野兽在门外咆哮。夜里十点左右,

台风真的来了。它不是慢慢靠近的,而是像一头蓄势已久的巨兽,猛地扑了上来。刹那间,

整个世界被一种无法形容的狂暴噪音填满——风嚎叫着,像是千万头厉鬼在同时尖啸,

又像是无数面鼓在耳边同时敲响,震得人耳膜生疼。雨水不再是滴落,

而是像高压水枪般横着扫射,密集地砸在屋顶、窗户上,发出砰砰的巨响,

仿佛要将这栋不算坚固的砖瓦房彻底撕碎。林阿婆紧紧抱着小斌,

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他的耳朵。小斌吓得浑身发抖,把头埋在她的怀里,不敢出声,

只有肩膀在微微耸动。“轰——咔!”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木材断裂声,

屋顶的一角被狂风硬生生掀开。瓦片哗啦啦地往下掉,有的砸在院子里,

有的直接砸进了屋里,碎成了好几片。狂风裹挟着冰冷的雨水瞬间倒灌进来,

像是一条凶猛的水龙,瞬间就把堂屋的地面浇透了。小斌吓得尖叫一声,

死死抱住林阿婆的腰,指甲都快要嵌进她的衣服里。林阿婆用枯瘦的身体紧紧护住孙子,

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决绝。她知道,待在一楼已经不行了,

必须尽快转移到二楼去。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

已经从门缝、从地基下悄无声息地漫了进来。起初只是湿了鞋底,凉丝丝的,

很快就淹过了脚踝,带着泥沙的浑浊水流打着旋儿,把地面上的杂物都冲了起来。

林阿婆低头看了一眼,水已经没过了炕沿,再不跑就来不及了。“走!小斌,我们上楼!

”林阿婆当机立断,一把拉起孙子冰冷的小手,摸索着走向通往二楼的木梯。木梯有些湿滑,

她每走一步都格外小心,生怕滑倒。水追着他们的脚步,冰冷刺骨,很快就淹到了小腿肚。

小斌的鞋子里灌满了水,走起路来咯吱作响,他紧紧跟着阿婆,不敢有丝毫懈怠。

好不容易爬上二楼,楼下已经传来家具被水流冲倒、碰撞的闷响,还有瓦片掉落的碎裂声。

二楼的窗户也在狂风中剧烈震颤,玻璃被风吹得嗡嗡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解体。

风雨从破开的屋顶缺口和窗户缝隙里灌入,带着刺骨的寒意,打在脸上生疼。

林阿婆赶紧把二楼的小窗户关上,用木棍顶住,但这似乎并没有多大用处,

狂风依旧能从缝隙里钻进来,把煤油灯的火苗吹得东倒西歪。她抱着小斌坐在墙角,

这里相对避风一些。小斌冷得牙齿打战,嘴唇发紫,身体不停地发抖。

林阿婆把他紧紧搂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又把那件厚实的雨衣披在他身上,

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莫怕,莫怕,阿婆在,阿婆在……”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异常坚定,

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也像是在给小斌信心。可是,水还在涨。不过十几分钟的时间,

水位就漫过了二楼的楼板,淹到了小腿肚。林阿婆的心一点点往下沉,她知道,

二楼也并非安全之地。屋子在水流和狂风的共同作用下,发出不堪重负的***,

墙壁上出现了一道道细密的裂缝,仿佛随时会散架。小斌靠在她怀里,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

只是紧紧攥着她的衣服,眼睛里满是惶恐。就在这时,

那个老旧的、厚重的实木衣柜在水里晃了晃,竟然慢慢浮了起来。这个衣柜是林阿婆的陪嫁,

已经有四十多年了,用的是上好的樟木,质地坚硬,分量十足。平时两个人都很难搬动,

此刻却在洪水的浮力下,成了一叶小小的“方舟”。林阿婆眼睛一亮,

像是在茫茫大海中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

她用尽全身力气,把吓坏了的小斌往衣柜顶上推。“小斌,爬上去!快!爬到柜子顶上去!

”她的声音因为用力而有些沙哑,手臂上的青筋都暴起来了。小斌很听话,

虽然吓得浑身发抖,但还是手脚并用地往上爬。衣柜在水里不稳定地摇晃着,

像是风浪中的小船,林阿婆在下面用肩膀死死抵住,尽量让它保持平衡。

柜子顶上积了一层薄薄的水,小斌爬上去后,赶紧蜷缩起来,小小的身子在风雨中瑟瑟发抖。

他想伸手拉阿婆上来,却被林阿婆按住了:“别动,坐稳了,千万别掉下来!

”水位已经涨到了林阿婆的胸口,冰冷的洪水带着泥沙,不断地冲击着她的身体,

水流的力量越来越大,她必须用力抓住衣柜的边缘才能稳住身形。

冰冷的洪水不断带走着身体里宝贵的热量,林阿婆感到力气正一点点从衰老的身体里流失。

她的嘴唇开始发紫,手脚也变得僵硬起来,但她依旧死死地抓着衣柜,

目光紧紧锁在柜顶上的孙子身上。那小小的、惊恐的脸,是儿子生命的延续,

是林家所有的希望。她还记得儿子出门打工前,拉着她的手说:“妈,小斌就拜托你了,

你一定要照顾好他。”她当时笑着答应:“放心,有我在,亏待不了你儿子,

我就是拼了老命,也会护着他。”一个念头,如同这黑夜里的闪电,

划过她几乎被冻僵的脑海。这衣柜,承载一个孩子的重量尚且勉强,再加上她这个老太婆,

必定会沉没。与其两个人都活不成,不如让小斌好好活着。这个念头一旦升起,

就再也挥之不去,像一颗种子,瞬间在她的心里扎了根。时间仿佛凝固了。

风雨声似乎变得遥远,周围的一切都慢了下来。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小斌,

仿佛要将孙子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那浓密的睫毛、挺直的小鼻子、还有紧紧抿着的嘴唇,

都和儿子小时候一模一样。她想起小斌刚学会走路时,

摇摇晃晃地扑向她的怀抱;想起他第一次背着书包上学,

兴奋地向她展示老师奖励的小红花;想起他晚上睡觉前,总要缠着她讲那些关于红星的故事。

“小斌,”她的声音在风雨中显得异常平静,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抱紧柜子,

无论如何不要松手。记住,红星……红星一定会来救你的。”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像是在传递一个神圣的约定。小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带着哭腔喊:“阿婆,你也上来!

我们一起走!我不要一个人!”他伸出小手,想要去拉阿婆,却怎么也够不着。

林阿婆脸上露出一丝极淡极温柔的笑意,那笑容像是黑暗中绽放的微光,

带着无尽的疼爱与不舍。她没有回答,只是对着小斌摇了摇头。然后,

她感觉到自己抓住衣柜边缘的手,正在一点点失去力气。不是无力,而是选择。

她最后用了一下力,确保衣柜稳定,不会因为她的松手而倾倒。接着,

那只苍老的、布满皱纹的手,轻轻地、决绝地松开了。她向后一滑,

浑浊冰冷的水瞬间淹没了她的口鼻。没有挣扎,甚至没有溅起太大的水花。

她的身体像一片落叶,悄无声息地沉入水中,缓缓闭上眼睛,嘴角还残留着那抹温柔的笑意。

她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看到了儿子小时候的模样,也看到了小斌长大后,戴着红星,

成为了一个勇敢的人。“阿婆——!”小斌的哭喊声撕心裂肺,

在风雨的咆哮中显得那么微弱,却又那么凄厉。他伸出小手,想要抓住什么,

却只抓到了一把冰冷的雨水。他看着阿婆的身影在水中渐渐模糊,最后彻底消失在黑暗里,

心像是被生生撕裂了一般。但他牢牢记住了阿婆的话,死死地抱住柜子的边缘,

哪怕手臂已经麻木,哪怕身体已经冻得失去了知觉,也没有松开分毫。不知道过了多久。

风雨似乎小了一些,但洪水依旧滔滔,水面漂浮着断木、杂物、还有死去的家禽牲畜。

小斌又冷又怕,体力已经耗尽,眼皮沉重得像是灌了铅,几乎要昏迷过去。

但每次快要睡着的时候,阿婆最后的话语就会在耳边响起,那温柔而坚定的声音,

像是一股暖流,支撑着他继续坚持下去。身下的衣柜在缓慢地旋转、漂流,

不知道要漂向何方。小斌蜷缩在上面,望着无边无际的黑暗,心里充满了绝望。他想,

阿婆是不是骗他的?红星会不会真的来救他?

就在这无边的黑暗和绝望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时候,一种不同于风雨声的、有节奏的声响,

由远及近,传入了他的耳朵。突突突……突突突……是马达声!

那声音在寂静的黑夜里格外清晰,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小斌猛地睁开眼睛,

用尽全身力气竖起耳朵,没错,是马达声!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紧接着,

一道明晃晃的光柱划破了黑暗,在水面上扫射着,像是一把利剑,劈开了沉沉的夜幕。

光柱在水面上移动着,忽左忽右,最后,稳稳地落在了漂浮的衣柜和上面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小斌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在沙漠中看到了绿洲,他想喊,却因为喉咙干涩,

只发出了微弱的呜咽声。“那边!那边有个孩子!快!”一个急促而洪亮的声音喊道,

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和焦急。一艘绿色的冲锋艇破开水面,快速驶来。

艇身在浑浊的水面上颠簸着,却依旧保持着稳定的航向。艇上,

是几名浑身湿透、沾满泥浆的年轻战士,他们的军装已经被雨水泡透,紧紧地贴在身上,

脸上、头上都是泥水,但眼神却异常坚定明亮。他们额头上那颗红色的五角星,

在强光手电的照射下,异常醒目,像是黑暗中最亮的星。冲锋艇小心地靠近衣柜,

生怕激起的浪花把孩子冲落水。一名年轻的战士毫不犹豫地解开安全带,

纵身跳进齐胸深的水里。冰冷的洪水瞬间没过了他的胸口,刺骨的寒冷让他打了个激灵,

牙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稳住身形,伸手去抱柜子上的孩子。

“小朋友,别怕,叔叔来了!叔叔带你去安全的地方!”他的声音温和而有力量,

试图安抚受惊的孩子。他一只手紧紧抓住衣柜的边缘,试图稳住摇晃的柜子,

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伸向小斌。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小斌的时候,

他的腿似乎碰到了水下的什么东西,硬硬的,像是一个人的身体。他心中一惊,赶紧低下头,

用别在胸前的强光手电照去。浑浊的水下,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隐约可见,静静地沉在那里。

他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他赶紧伸出另一只手,顺着那个轮廓摸索过去,

当他的手触碰到一片冰冷僵硬的布料时,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个人捞了上来。是林阿婆。她的身体已经冰冷僵硬,脸色青白,嘴唇发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