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说我是摄政王养的最尊贵的一只雀儿。东珠铺地、金线绣衣,
连嫡公主见我都要让路。直到何周故轻描淡写的告知我“落落,
本王要娶妻了”后来我才知道,我以为的偏爱和殊遇,原是他对心爱之物的霸占。
可惜我终非戏中鸢。一、凉亭的漆柱旁,我的背被抵在一片冰凉上,
手腕还被何周故紧紧攥着。他只轻轻一勾,如水泄般的玉纱便弃我而落,露出凝脂香肩。
灼热的呼吸喷薄在我耳边,宣泄着他的动情。我被他撩拨的几乎不能站稳,扶着他呜咽,
浑身滚烫,四肢尽骸。一番云雨过后,我靠在他怀中,像一只餍足的小猫,
被他宠溺着玩弄着手指。忽而,我听见他在我耳边低语“落落,本王要娶妻了。
”“是左相家的女儿,你认识的,闻人月。”本沉溺在情欲中的我忽而僵住了动作,
生怕是自己听错了,嗓音沙哑的不像样子。“你说什么?”何周故眼中的一抹旖色未退,
灼热而急促的呼吸转而又要贴上来。我猛地推开他。他眼中渐渐恢复清明,
似乎对我的反应有些不解与无奈。我浑身的血液都冰凉了,脑袋中的弦还在嗡嗡作响,
反复确认着他的话。“你要与别人成婚?为什么?”“左相有异心已久,娶了他的宝贝女儿,
便能牵制住他。”“那…我呢?”我颤抖着问出这句话,整个身子都在打颤。“落落,
不要胡思乱想,本王待你自然还像从前一般好”月影萧瑟,
一缕清寒之风吹散了最后的欢情缠绵。“我不同意。”我声泪俱下,紧紧抓着他的衣袖,
希望这样就能让他改变主意。他有些无奈,修长的指节轻抚过我的脸颊。“别让我为难,
落落。”我连连摇头,难以置信的向后躲开他,一个趔趄险些跌下石阶。他急忙伸手来扶,
却被我躲开。“你就这样在意本王娶谁?”他也带了些怒意,不爽的语气渐渐显露出来。
“若你在意的是正室的位置,到时候本王休妻再娶你便是。”我听着他越来越荒唐的说辞,
心中却有什么在无声的破裂。我们僵持着,对视着,院中风叶簌簌。
恍然间高楼将倾、天崩地裂。二、我的生命中早就不能没有何周故了。
我曾是这宫中最不受宠的公主,唯一的朋友就是镇南将军的私生子姜行羽,
可他后来意外成了跛子,也总是被人笑话。随便什么世子贵女都能来羞辱我们一顿。
我们就像是两个同病相怜的人。十岁那年,我被宫人欺负饿了一天肚子,只好偷溜去宫宴,
在大庭广众之下拽住了一人的衣角。所有人都说我死定了,
那可是天上地下仅此一位的摄政王,连皇上都要看他眼色的。可我并没想那么多,
我只是在人群中挑了最贵气的一位。何周故睥睨着我,牵过我的小手,笑的玩味。“小家伙,
你倒是给自己找了个好靠山。”从那之后,他便处处护我,宠我入骨。背靠摄政王府,
我的吃穿用度、仪仗开销都远远比过了嫡亲的公主。十五岁的斗花会上,
礼部侍郎的女儿在比女红的时候输给了我,为了报复将银针藏进我的裙摆,险些刺伤了我。
何周故知道后怒不可遏,转日便革了她父亲的职,全族的男丁都沦为役夫,轰动了整个京城。
一时间,官家小姐、宫廷贵女无人再敢惹我,见了我都要毕恭毕敬的喊一声“六公主”。
为了我,他曾不眠不休盯着满屋子的绣娘赶制一件锦衣,
也曾百里单骑只为寻一筐新鲜的红笑梨。十七岁生辰那日,摄政王府送来一匣东珠,
颗颗***如月,缀在裙摆上,行路时泠泠作响。嫡公主在一旁咬牙冷笑:“六妹这身行头,
怕是抵得上江南三城半年的赋税。”何周故闻言只是轻笑着替我拂去肩上的落花。
“只要落落喜欢,就算真把月亮摘下来又如何。”宫中生活百无聊赖,
只我一人能被他接出宫,去看漫山遍野的桃花雨、百态喧嚣的闹市。
他说过要我做这世间最幸福无拘的女子。他的书房总是允许我进去乱涂乱写,
他的金丝楠木软榻我也可以光着脚丫胡乱折腾。我曾以为自己就是话本子里受尽宠爱的主角,
他便是我命中注定之人。摄政王在京城只手遮天,我怎会不知?除非他自愿,
否则没人敢逼他娶亲。可他主动求娶了闻人月。我从未质疑过他的真心,
却忘了问他真心究竟为何物。三、何周故与闻人月大婚的那天,
我在宫中将物件都砸了个稀巴烂。听说为了让左相松口,他将半个家底都许了出去。
珠玉成聘、明媒正娶。恍然间,我成了全京城的笑话。就连我自己也从未想过,
何周故没有娶我。门外姜行羽的轮椅声碾过满地杏花,他隔着门轻笑:“樊落,
你连摔东西都不敢碰他送的。”我猛地拉开门,赤足踩在碎瓷上:“你也觉得我活该?
”血珠顺着脚踝蜿蜒而下,我疼得脸色煞白。他瞳孔骤缩,却仍温声道:“阿落,别这样。
”“你非要来奚落我?”姜行羽替我裹伤的手微微一顿,无奈的笑了笑“怎么会,
你这些年过的好,我是真的替你开心。”“阿落,你变了不少。”我知道,
我是被何周故宠坏了。几年来,我已被他纵的恶劣骄纵,稍有不满便要闹。惊觉自己的变化,
我呆呆地愣在原地。四、子时的梆子刚响,门外便传来略显急促的叩声。“落落,开门。
”他的脚步有些虚浮,倚在门上,只能看见隐隐绰绰的颀长黑影。我没应声,吹灭了烛台。
“别闹脾气了,行吗?”他的声音自外而内传来,有些朦胧。“真以为这道门能拦得住本王?
”下一秒,木闩断裂的声音传来,惊得我连连后退。他一身的冷意直扑而来,步步逼近。
“躲我?”我转头避开他想触碰我脸颊的手,不愿去看他。他倒也没生气,
叉着腰寻了软榻坐下,身上还穿着金绣婚服。几个打杂的宫女路过,
看见大敞的宫门便往里眺望,小声的议论着什么。我面上一阵青紫,料想又要落人口舌,
被他们当做茶余饭饱的消遣。“你不该这个时候来我这里!”我气不打一处来,
他娶了闻人月,我已经沦为众人的笑柄,如今他在大婚之夜又这般不清不楚的与我纠缠,
又将我的颜面置于何地。“本王来看自己的人,有什么问题?”他打断我的话,波澜不惊。
“你!”他扼住我的手腕,一个用力便将我拉进怀里,我躲闪不及,跌在他怀里。
他身上的酒气极重,似乎喝了不少,从脖颈到耳根都染上了薄红。
我盯着他衣襟里的胭脂印冷笑:“王爷该在闻人月身上闻够脂粉味了。”“吃醋了?
”他指尖探进我衣襟,“早说过正妻只是个摆设……”我挣脱了几下,
却把手腕弄的红肿起来,只好放弃。“那你敢保证你不会碰她吗?”何周故微微皱眉,
似乎并不理解我为何要这样问。“她是本王的妻,我们会相敬如宾。”“那我呢?我算什么。
”我看着他,满眼尽是失望。他犹豫了半晌,微微开口道“这个答案,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本王不能没有你,落落。”我盯着他襟口刺目的鸳鸯绣纹,
突然笑出声:“听说左相收了您百箱聘礼?原来摄政王也有需要靠金银求人的时候。
”他眼底戾气骤涌,猛地将我掼到榻上。烛光透过纱帐,在他脸上投下摇晃的阴影。
“除了本王,全京城谁还敢要你?“怕不是本王宠的你不知天高地厚了。”我冷笑一声,
顺势拔下头上的金簪抵在颈间。“再碰我一下,我就死在这里。”何周故沉默了一晌,
终究是妥协了,缓缓从我身上起身。“本王就当做是你耍小孩子脾气。”“记住,
你是本王养的雀儿,就算是折翼,也只能是本王亲手剪掉。”四、自那天之后,
我对他开始避而不见。他新婚不久,事务缠身,也没有空闲来寻我。
宫内宫外对我的谣言愈传愈凶,污秽不堪之词更是不绝于耳。“殿下!
您就容着外面那些人这般诋毁你吗!”我的丫鬟小蝶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平时便风风火火的,听到外面的传言更是护主心切,恨不能替我撕碎了他们。
“奴婢去帮您讨个说法,凭什么他们摄政王府个个都欺负到咱们头上!”“小蝶,别去!
”我急忙拉住她,好言好语的安抚她。“可是明明是她闻人月抢了您的!”我苦笑一声。
“你怎知是她抢了我的,是那东西本就不属于我。”小蝶急的直跺脚“王爷不是那样的人,
他一直待殿下那么好,定是闻人月妖言蛊惑了王爷!”我放下手中已经泛着些许凉意的茶杯,
心中只隐隐作痛。“小蝶,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中秋宫宴,宫内难得热闹起来。
太极殿觥筹交错,我寻了个角落,一个人坐着出神。“摄政王到!摄政王妃到!
”手中的葡萄忽而被捏出汁水,我将微微颤抖的手藏于袖中。
闻人月生了一副让人目眩神迷的好皮囊,雪肤黛眉,偏又爱着浅衣,
任谁看了都免不了心生怜爱。二人挽臂而入,郎才女貌,恰是登对。何周故替他理了理裙摆,
才好生扶人坐下。众臣谄媚之音不绝于耳,无非是夸二人天作之合、举案齐眉。
闻人月一一回敬,笑颜晃得我一阵心烦。忽而,何周故抿了一口酒,目光不经意的瞥向我,
眼底情绪复杂。我心下一惊,慌忙避开。“臣听说六公主自小便得摄政王殿下青睐,
还以为二人必会结为姻亲,原是臣狭隘了,王妃才是天人之姿,和王爷是天作之合呀!
”何周故捏着酒杯,一向淡然的表情没什么反应。闻人月笑了笑,语气淡然。
“六公主娇俏活泼,夫君将她视作亲妹妹一样爱护,我也十分欢喜她。”“是吧,夫君?
”闻人月揽住他的手臂,笑的温婉。“嗯”何周故应了一声,有些敷衍,似是不想提起。
我看着二人惺惺作态的恶心一幕,拎起裙摆从偏门逃一般的离开,靠在凉亭中平复着情绪。
虽然努力告诉自己不要去恨,可真的看到时,心脏还是会忍不住的抽痛。酒宴过半,
小蝶扶着我到御花园中小逛。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廊桥上就迎面而来一群粉衣曼纱的女人。
“六公主,见了本王妃为何不行礼”不似席上的大方温婉,闻人月仿佛换了个人似的,
语气尖锐而不依不饶。我抬眼,眸中满是冷意。“论尊卑,本公主乃皇室血脉,论长序,
你我年龄相当,凭什么叫我行礼?”“尊卑?”她提高了语调,重复着这两个字。
她身后的几个婢女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闻人月轻遮秀帕,也忍着笑意。
“宫女爬了龙床生出来的孽种,这样的出身,也配谈尊卑?
”小蝶登时便挽了袖子要扑上去打人,我急忙拦住她。这可是宫闱禁地,要是真动了手,
恐怕要惹出许多事端来,不好收场。“小蝶,我们走。”我拉过小蝶,快步离开。
经过那群婢女时,不知是谁伸出脚拦在我的去处,我被绊了一下,竟毫无防备的向前跌去。
即将栽倒时,我胡乱的抓了一把,没想到勾住了闻人月的衣袖。罗衫缠绕在一处,
在婢女的一片惊呼声中,我与她双双滚下木桥。身子被磕碰数下,疼痛从浑身蔓延开来,
我被摔得头晕眼花。闻人月也好不到哪里去,一路失声尖叫,像只待宰的鸡。“落落!
”何周故的声音忽而在不远处响起,我看着他大步流星的走过来,将我扶起。“你怎么样?
没受伤吧。”我摇了摇头,颤抖着咬着下唇。“夫君。”闻人月还跌坐在地上,
捂着脚踝轻声唤他。何周故皱了皱眉,松开我朝她走去。“怎么样?还能站起来吗。
”她摇摇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何周故叹了口气,将她打横抱起“是月儿不好,
六公主性子刚烈,月儿不该与她起了口角,但公主纵使再生气也不该动手推人呀。
”闻人月靠在他怀里,楚楚可怜的看着我,话语里似是而非的指责让我气的阵阵发抖。
还没等我开口,何周故就冷着声音安慰道:“她从小被本王娇养惯了,脾气是急了些,
但此番也是无心之失。”“你就不要与她计较了,可好?”他这话看似在维护我,
却是默认了这事是我的过错。“你就这般信她颠倒是非?”我气急反笑,眼中唯余失望。
“好了,别闹了。”“本王先带她回去看一下伤,晚些便去陪你,可好?
”闻人月装乖似的趴在他怀里,白皙的指节紧紧攥着他胸前的布料。我站在原地,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只觉得可笑。像是溺水之人苦寻浮木,却终究被弃于沧海之间。
为何这世间,总有这么多荒唐事。五、我在床上休养了数日,闻人月的情况似乎比我严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