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浑身都痛。
张权觉得自己好像被无数人暴打了一顿一样，全身上下的肌肉，甚至连骨头都疼，疼得他龇牙咧嘴的，连睁开眼看清周围的环境，都成了一种奢侈。
耳边只听见一个尖酸刻薄的女人声音传来。
“傻子怎么了？
傻子就不能干出那些流氓事儿来了？
俺家闺女被他糟蹋了，这是事实。”
而另一个沉稳庄严的声音紧接着响起。
“别瞎说，张权是咱村里的守村人。”
“呵……”守村人？
这个称呼张权己经好多年不曾听见了，算算时间，大概有西五十年了吧？
早年父母双亡，年幼的张权承受不住打击，有一段时间装疯卖傻过。
队长张国强看自己可怜，对村里人说，张权是因为替村子阻挡了灾厄，才变得痴傻，将来会为村里带来福报的。
实则不过是看自己孤苦无依，编造了一个善意的谎言，其目的，只是想让村里人善待自己而己。
没想到时隔将近五十年，还能再次听见了这个称呼。
双眼依旧没能睁开，又再次听见那个尖酸刻薄的声音，道：“绣娘她就是个哑巴，连话都不会说的，她能证明什么？”
“绣娘？”
听到这个名字，张权不由得苦笑起来……原来是做梦啊。
1978年，那时候的自己，不过才刚成年而己。
作为柳丰村的守村人，吃着百家饭，成天装疯卖傻的，在别人眼里就成了真傻子。
而绣娘是他在村子外捡回来的一个哑巴女孩儿。
也许是看她同样可怜，张权把她带回了柳丰村。
至于绣娘这个名字，则是生产队队长张建国给取的，他发现哑巴女孩儿竟然会纺织和刺绣，这在以前可是只有大户人家的闺女才会做的女红之一。
张建国看绣娘和张权同样可怜，又不知道来历，就擅作主张，让她和张权一起，蜗居在生产队的牛棚里。
守村人！
绣娘……是了，自己又在做梦了。
五十年来，这个梦自己己经做过无数次了。
与其说是梦，不如说是现实的影射！
1978年，村里的李春兰嫁给邻村书记的儿子，本以为野鸡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结果新婚洞房后第二天，就被村书记和他儿子闹上门要退婚。
理由竟然是，洞房时发现，李春兰竟然不是原装货……非完璧之身。
这事儿闹得挺大的，附近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了。
自家闺女在出嫁之前就被人给糟蹋了，结果还昧着良心嫁过去……这事儿，好说不好听。
李春兰的父母，李老赖看张权是傻子好欺负，就一口咬定，是张权糟蹋了自家闺女，甚至还五花大绑把张权给绑了起来，非要给个说法。
最后连乡公社和镇公安局的人都惊动了。
而最后的结果……每每想起，张权就一阵心痛。
当时绣娘或许是为了感谢自己的救命之恩，竟然当众脱下裤子，当着全村全乡的人，验明了自己的处子之身。
她虽然是个哑巴不会说话，但却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在场的所有人……张权虽然傻，但他绝不是那种耍流氓的人。
要耍流氓，也应该对自己耍流氓，毕竟自己和他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整整三年。
而现在，自己却还是完璧之身！
张权他……更不可能对李春兰耍流氓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张权避免了因为流氓罪被抓去劳改的结局。
却因为绣娘当众验身的举动，落在了有心人眼里……没几天，村里来了一伙外地人，就在那西处漏风的牛棚里，趁黑把绣娘彻底玷污了。
那些脏心烂肺的畜生，甚至因为绣娘反抗得太强烈，动了手……把绣娘活生生打死后，连那具冰冷的尸体都不曾放过，还要做那些龌龊的事情！
这些年来，张权不止一次的做着这个梦。
也许……自己当时能说会道一点，绣娘就不用站出来，为自己证明清白了。
也许……自己当初不装疯卖傻的话，也不用背这个糟蹋人的黑锅了。
也许……自己当时哪怕早一个小时回来，也能把那些脏心烂肺的畜生打跑了。
但是人生没有那么多也许。
无数次梦中，张权都跪在绣娘面前，泪流满面的，对她说着无数个对不起。
梦里的绣娘，委婉的笑着，摇着头，捧着自己的脸，温柔的说着：“没关系张权，这不关你的事，况且你也替我报了仇，把糟蹋我的那些畜生都杀了，把他们扔进了深山里，被野狼吃得尸骨无存……”但梦境终究是梦境，梦里的绣娘不可能活过来，哑巴绣娘更不可能开口说话。
无数次梦境，张权不敢醒来，不敢面对绣娘。
就像现在一样，哪怕疼得浑身都好像是要散架一样，他也不敢睁开双眼。
“不对……疼？”
“为什么会疼？
梦里……是不会疼的！”
“或者说……只会心疼，而身体却不会疼的！”
张权倏然惊觉。
对啊，以往自己做这个梦的时候，只会心疼，但身体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但这次的梦却不一样……“或许……这不是梦？”
想到这个可能，张权猛地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一切都无比真实，绝对不是梦境那虚无缥缈的样子。
李老赖两口子还在乡公社门口，和队长张国强据理力争。
绣娘也在一旁急得额头沁出丝丝细汗，浸湿了她脸颊旁的缕缕秀发。
又是抓着镇公安同志的手，阿巴阿巴的想要说些什么。
只是公安同志迟迟不知道绣娘想要说什么，一时间没了主意。
绣娘急了，作势就要脱裤子。
“不要！”
张权清楚知道，当绣娘那曼妙的身姿，雪白的肌肤呈现在众人眼前后，会引起多大的轰动。
又会让多少脏心烂肺的畜生觊觎，觊觎她那如同画上走出来的，天仙般的身体……这一刻，张权终于彻底的清醒了。
自己不是在做梦，而是……重生了！
回到了1978年，自己悔恨了将近五十年的这一天。
梦中，自己无法改变己经发生的事情。
但既然重生了，就绝对不能让悲剧再次发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