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忆了。
我从医院的病房里醒来,脑袋钝痛,稍微一移动就头晕眼花,恶心得想吐。
护士在给我打点滴,见我醒了,柔声说:“你脑震荡,不要乱动。”
我很纳闷,因为我根本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
我是谁,我做过什么,通通的这一切,我全都想不起来。
我想问问护士,但耳鸣得厉害,我只好又闭上嘴。
当我再次睁开眼,床边坐着一个男人,背对着我,正在削苹果。
我试图叫他,但发出的只有一声急促而沙哑的短音。
男人听见了,转过头来,笑了笑:“醒啦?要不要吃个苹果垫垫肚子?”
我这才看清他长了张多帅气的脸,从头发丝到下巴,每一寸都像精雕细琢的宝玉。
虽然这人确实帅,但不妨碍我终于可以逮着一个人问了:“你是谁?”
男人愣了愣,有点迟疑地说:“我是你丈夫,周潜羽。”
我点点手指表示理解,接着切入正题:“那我是谁?”
这次他反应大,猛地起身,撞翻了桌子上的日历:“你不记得了?!”
我很想翻个白眼,想到现有的力气不够我折腾,放弃了。
周潜羽嘴唇有点哆嗦:“你……你还记得什么?”
他一说,我突然想起我还没想过,便集中精神开始回忆,几秒后给出一个确定以及肯定的答案:“什么都不记得。”
周潜羽傻呆呆被雷劈了一样,我看着都替他唏嘘,于是说:“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周潜羽嘴一噘有点委屈,乖乖地说了起来。
在他的描述中,一段美好爱情缓缓铺陈开。
我叫苏调歌,今年二十三岁,是一家名叫“南水”的花店的老板娘。
一年前,周潜羽还不太火的时候,拍戏时路过花店,在秋天第一场雨里和我邂逅,双双一见钟情,没几周就迅速坠入了爱河,然后是几个月的甜蜜,我和他在年底结了婚。
期间,虽然不时有私生饭来骚扰我们,但都被他一脚一个送去了局子里喝茶,我也对他更加爱慕……
“停。”
当用潜羽眉飞色舞地讲我是如何如何爱他时,我终于听不下去了,无力地翻了个白眼:“讲点有用的,先做个我介绍。”
这个眼神中透着清澈的愚蠢的男人突然正经起来,把本就如竹竿般挺直的脊背更往上直了直,语气认真。
“周潜羽,四周的周,潜水的潜,羽毛的羽,男,二十五岁,演员,常用卡里七百二万四千八百元,微信余额五万八千六百七十五点五元,支付宝余额……”
我再次喊停:“Stop!请略过你的余额谢谢。”
周潜羽拿他那双卡姿兰大眼望着我,眼中像含了一汪春水。
我承认我眼睛没他大,不是很想自取其辱,果断移开视线。
“我名下三处房产,家境也比较好,开了个传媒公司,赚了点小钱。”
说到这里,他莫名骄傲地挺了挺胸:“我有钱,很有钱。都可以给老婆花的。”
我注意到他隐在发间的耳朵居然露出一点隐秘的绯色,顿时嘴角抽搐。
周潜羽见我没有接受不良,眨了眨眼睛继续说:“感情史方面,老婆你是我的初恋,没有前女友,没有白月光,没有暧昧对象,微信联系人里只有工作方面的女性。”
我嘴角抽搐得更厉害了。
虽然没有关于他的记忆,但我敢拿周潜羽二十年寿命打赌,我对他是真的没感觉,除了看面相蛮眼熟的,再多是真没了。
“老婆,”周潜羽哼哼唧唧地往我这里凑,“我爱你。”
我瞬间从头盖骨麻到脚趾尖。
上帝啊……如果我有罪,请让法律来制裁我!
“对了,我为什么会脑震荡?之前发生什么了?”
一提到这个,周潜羽周身的气场就变了,他杀气腾腾地盯着医院的后墙,仿佛那是灭他满门杀他至亲的仇人:“那个该死的陈浅,趁我不在雇凶想要杀你。”
我直呼好家伙。
周潜羽不到十分之一秒就调整好状态,重新恢复人畜无害的模样。“陈浅是个二线,之前老想着勾搭我,被我拒绝就想出这么阴损的招式…… 呜呜呜还好老婆你学过散打写呜呜……”
他说着说着就开始掉眼泪,从小声啜泣变成哇哇大哭,被我轻飘飘一个眼刀吓得打了个哭嗝,抽噎起来。
我很无语,下意识把双手***兜里,突然左手指尖在病号服衣兜的最底部触到了一个纸质的东西,摸起来像一张纸条。
那一瞬间,我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骗了我,或者说,他向我隐瞒了什么。
我不动声色地问:“你说我们结婚了,证据呢?”
他一秒收住眼泪,因为这个问题而高兴起来,掏出手机翻找着什么,不到一分钟就亮给我一张拍了结婚证的照片。
我仔细放大照片,皱眉看着照片中“我”面无表情的样子,和一边搂着“我”的肩膀、笑得羞涩而甜蜜的周潜羽反差极大。
我悄悄看了结婚证上的名字和日期,确实和周潜羽说的一样,但这并不妨碍我怀疑他。
我的直觉准得很,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我就很讨厌他。
“我手机放哪儿了?”
周潜羽眨了眨眼睛:“摔坏了,我帮你买个新的。”
我不喜欢他这副表情,好像我做一切都理所应当,不论怎么怀疑怎么闹都可以,从中看不到一丝底线和理智。
我的想法一定流露到了眼睛里,因为周潜羽对上我的眼神后,脸上划过一丝受伤。
他站起身,轻轻道:“我先走了,好好休息。”
我盯着他有些落寞的背影,直到确认他真走没影了,才小心翼翼地缩进被子,拿出纸条。
这是一张被撕得很整齐的便利签,然而上面什么都没写,只有右上角有一道像是不小心划上去的黑笔痕。
我当然不信纸上是空白的,重新收好,强忍着头部撕裂般的痛感和眩晕,从病床上下来,用手撑着墙壁,出了病房。
我走过长廊,路过护士闲置的手推车时瞥了一眼,心里忽然涌出一股冥冥直觉,于是我想都没想就顺手拿走了一瓶碘伏,去了洗手间。
我关上隔间的门,小心地把纸条浸到倒满碘液的瓶盖里,然后从一坨紫黑色中辨认出了几个蓝色的数字。
我正思考这些数字的含义,一个公式突然不容忽视地出现在脑子里——完全平方公式。
我把数字按完全平方式计算,并代入进拼音的顺序,最终得出一句完整的话,瞬间周身寒毛倒立,如坠冰窟。
‘周潜羽杀人’。
有一件事我没声张。
周潜羽靠近我时,我注意到他的风衣内侧隐蔽地别了把枪,而他身上,沐浴露的掩盖下透出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