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西北支教,还有没有报名的?最后问一次了啊。”“有!有!”大院外,
许南蔷跑得气喘吁吁,终于赶在最后一拨把报名表投了上去。“麻烦您了,服从调剂,
不挑地方去哪儿都行的。”李姐闻言看看手里的表,又看看她:“许南蔷?
你跟着凑什么热闹?这支教可是没个三五年回不来,在那扎根也是常有的事。
”“我要是把你收了,陈营长不得跟丢了命似的,满军区地跟我要人!
你可别跟我这儿添乱了啊。”李姐把表推回去,作势在许南蔷身边虚虚轰了两下,催她快走。
可许南蔷却嘴一抿,又强硬地将报名表塞她怀里:“支教我一定要去的,陈玉琦拦不住我。
您也先别跟他说这事儿,我想自己跟他商量。”许是许南蔷模样太过坚定,李姐犹豫两下,
还是将她的名字划了进去。“丑话说在前,我瞧着这事儿是难。你跟陈营长恩爱这么多年,
他看你跟看眼珠子似的,能舍得放人啊?你还是别抱太大希望。”恩爱这么多年?
许南蔷垂眼,又将这话默默重复一遍。的确,陈玉琦对她不赖,甚至称得上顶好,
满家属院就没一个不羡慕她嫁得好的。
她曾经也以为他们两个是真心相爱……直到她今早上收拾房间,
不小心翻出了被陈玉琦藏在衣柜最深处的铁盒子——整整四十二封未寄出的信,
收件人的姓名全是她的妹妹,许南瑰。也是那时她才知道,
自己不过是陈玉琦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他当年声势浩大迎娶的,根本不是什么许南蔷,
而是那张和许南瑰几分相似的脸而已。许南蔷听着李姐的话,随意“嗯”了两声就回了家。
没想刚出大院就碰见陈玉琦推着自行车回来。车后座五花大绑着两床厚实棉被,
图样是她曾随口一提,说想要的大红牡丹。“急急忙忙的,跑哪儿去?正好,
来看看这被子够不够暖。你前天夜里不是嚷嚷着冻脚,我就叫人去新打了两床。
”许南蔷挪着脚,心里却怎么都不是个滋味。何必呢?明明心里念叨着另一个女人,
却还能把她当宝一样捧着。“想什么呢?从刚才起就在愣神。”“嗯?”许南蔷骤然回神,
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爸妈那边来信跟我说,小妹要到咱这边办点事,顺路探亲。
”她的话头越来越轻,五根手指紧紧嵌进棉被里。而陈玉琦全然未注意到她的变化,
从得知许南瑰要回来那刻起,眼中就蒙了薄薄一层亮光。“南瑰要回来?
怎么没早点告诉我呢?”“那你先回去吧,我去给她置办点儿东西,家里菜和肉都不够了。
我记着她爱吃鱼,顺道也买点。”陈玉琦自说自话,还计划着等许南瑰来,
将阳光最足的北屋让给她。许南蔷半天没吭声,许久才笑笑:“你好像……很高兴南瑰能来。
”陈玉琦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动有点太过兴奋。他顿了顿,
随即揽过对方的肩膀:“这是你亲妹妹,我不是爱屋及乌?怎么,吃醋了?”“没有,
”许南蔷摇摇头,躲开他的怀抱将人推远些,“要买什么就快去吧,再晚天该黑了,
路不好走。”“成,那我这就去了。”02当天晚上,陈玉琦不知在路上耽搁了什么事,
回来时已经深夜。许南蔷打着哈欠催他快睡,因此第二天才发现,
那两床大红牡丹的图案换了样式——蓝色的,是她妹妹最喜欢的颜色。
怪不得拖到夜里才回来呢……许南蔷自嘲笑笑,一口酸涩堵在喉口。她循着窗户探出半个头,
没见陈玉琦踪影,倒是收获了附近几家婶子的调侃:“瞧什么呢,一大早就找你家陈哥哥啊!
”“诶哟我可跟你们说,昨儿陈营长来我家小卖部,胰子香膏红脂粉,不要钱似的拿。
”“我问他这么多用得完吗,他说什么,自家妹妹漂亮爱美,多给她备点。
”“许南蔷这小丫头,真是命忒好能找陈营长这么个男人!
”一众女人在张婶的八卦声中笑开,你一言我一语细数陈玉琦对许南蔷有多么多么好。
可她的心却凉到半截。自家妹妹,说的可不就是许南瑰吗……许南蔷默默关上窗户,
余光又瞥到那两大团蓝色棉被,抿唇将东西塞进柜子里就出了门。去厂房的路上,
正遇到休班的李姐:“诶,正要找你呢。过两天支教团要在邻区开一个交流会,
你要是确定去西北的话,可得去参会。”许南蔷连连应声,记下了会议的时间和地点。
她默默盘算着日子,打听了一下去邻区的发车时间,才知道这几天车辆维修,
甭管去哪都走不成了。许南蔷没法,只得晚饭时掐头去尾地跟陈玉琦提了一嘴这件事。
没成想他头也没抬就应下:“好,正好那天队里没什么事,我送你去。
不过怎么想着去邻区逛?”许南蔷思虑半天,还是没说实话:“没什么,
就是听李姐说那边有家新开的书店,想去看看书。”“好。对了,听队里会看天的老人说,
这两天估摸着要下场大雪,你去的话多穿点。在那边遇到什么喜欢的就买,不用担心钱。
”两人的对话在许南蔷随意的“嗯”声中结束。她到底是没有问出被子的花样为什么变了,
买来的香膏去了哪里。她知道,有些事问得再多也是自取其辱。不如挑一个合适的节点,
彻底结束这段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感情。03去开会那天,天上果然开始飘一些零星的雪花。
许南蔷让陈玉琦将她送到镇上,就独自下了车:“我看完书还想顺路去服装店逛逛,
你也对这些不感兴趣,就别陪我了。”陈玉琦看了看表:“也好。
老陈托我去百货给他带点东西,那我两个小时之后回来接你。自己别乱跑啊。
”他又忍不住叮嘱几句才驱车离开。许南蔷看着逐渐消失在巷口的车影,
转身迈步去了另一个方向。……会议进行得很顺利,算是最终确定了人员名单和出发时间。
许南蔷看看日历,还有十五天,足够她将一切都处理稳妥。估摸时间差不多,
她踩着点来到和陈玉琦约定好的地点。入冬时间天黑得早,许南蔷出来时,夜色已浓,
原本的零星雪花也飘成了鹅毛大雪,在道边积了厚厚一层。可陈玉琦迟迟不见踪影,
许南蔷只好用公共电话打到他的办公室。电话接通,却被人告知陈玉琦并不在:“陈营长?
他中间回来过一趟,后来接了通电话就又匆匆忙忙出去了,我们还以为是您打的呢。
”“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要不您先找个地方歇歇脚,等他回来我告诉他。”“……好,
麻烦了。”许南蔷轻声应答后挂断了电话,而后看了看漫天大雪。因为天气原因,
家家户户都早早歇业,班车也怕被困在半路所以不再通行。这几十公里路,
如果等不来陈玉琦,只能靠她自己走回去了。许南蔷决定朝来时方向迎一迎,
没准儿会在半路上碰见陈玉琦的车。可这一迎,就是几十公里未停歇。
她顶着风雪一步一步往家走,鞋子陷进深深的雪坑里再***。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只知道最后已经全身冻僵。厚实的军大衣被风吹得像张薄纸片贴在她身上。
可等她终于拖着疲累的身躯回到家时,看到的场景是一辆车子稳稳停在院子外。
陈玉琦撑着伞从车上下来,细心帮许南瑰打开车门。那把倾斜的伞,朝她那处打了大半边儿。
“谢谢玉琦哥……本来提前几天来就已经够打扰了,还麻烦你这么晚来接我。
”“但是雪太大了,所有的车都停了,我实在没办法才……”“你我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陈玉琦自然接上她的话,又将原本就准备在车里的东西大包小包提上楼:“走吧,
这些都是早早就给你准备好的。”“房间也给你留好了,你住北边那间,那间阳光最好,
你身子弱,得多晒晒太阳。”“被子也是新打的,挑的都是你喜欢的样式。
你看还有什么缺的,告诉我就好,我去给你买。”陈玉琦邀功一般,
一股脑将自己觉得好的全都堆到许南瑰面前,惹得后者频频发笑。“你对我这么好,
姐姐不会吃醋吧?我可就来这小住几天,千万别因为我破坏了你们的感情。”她这样说着,
却看着陈玉琦的眼睛又补一句:“早知道你这么体贴,以后还当上了大官,
当初就应该听我妈的话,嫁给你的。”隔着一段不远的距离,
许南蔷清楚看到陈玉琦眼中为这句话簌簌燃起的亮光。她瞬间觉得,一切都好没意思。
四十二封信件,是许南瑰嫁人后离家的四十二个月。
陈玉琦根本就是……没有一刻忘记自己真正爱的是谁。
只有她自己被虚假的爱意蒙骗在假象里。04许南蔷觉得全身发寒,
细微的咳嗽打断了不远处的两人。陈玉琦见她这幅狼狈样匆匆跑来,
急忙脱掉外衣又给她裹了一层:“南蔷?你怎么没在那边等我,这么远的路,
你自己走回来的吗?!”许南蔷嘴唇发白,
指尖点了点陈玉琦的表盘:“你知道现在几点钟吗?那么大的雪,邻区没有一家旅馆开着,
你希望我等你到什么时候?等到冻死吗?”她的话说得毫不留情,
将陈玉琦的安慰都噎在喉口。眼看气氛陷入尴尬,许南瑰拧着眉跑来,
状似亲密扯上陈玉琦的袖口:“姐姐你别怪玉琦哥,都是我不好,
想着给你们一个惊喜才决定提早过来,没想到正赶上你需要用车……”“对不起,
早知道这样,我说什么也不会把玉琦哥叫走的!他也是为了我好,
你就别跟他生气了……”许南蔷这才抬眼,好好将她这个妹妹打量了一遍。她卷了头发,
擦了脂粉,连兜帽外的一圈白色绒毛都还蓬松着,看来陈玉琦没舍得她淋到一点雪。
反观她自己,厚重的军大衣湿了半截,湿发一绺一绺贴在脸上,狼狈至极。
就像从前那么多年经历过的一样。当年许南蔷的父母刚生下她就被调去外地工作。
怕耽误工作进程,又美其名曰怕她受苦,就把她寄养在奶奶家。
每到逢年过节才寄点东西回来,表示他们还记得有这么一个女儿。可后来,
他们又有了许南瑰。寄回来的东西里开始夹杂几张照片,有时是许南瑰漂亮的单人照,
有时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合影。信件中关心她的话寥寥几句,
满页篇幅都在说这个妹妹如何可爱活泼。教育她如果有一天团聚,可要好好待这个妹妹。
那些富足的精神物质生活,许南蔷想都不敢想,可她的妹妹一出生就有。
所以幸福的人越发开朗,越发幸福。不幸的人越发木讷,越发不幸。
许南蔷看着陈玉琦被她紧紧攥住的袖口,一言不发错过两人的肩,自己去了东屋。
陈玉琦眉头紧蹙,刚想追上去又被许南蔷拖住了脚步:“玉琦哥!我妈说我身子弱,
受不得冻,刚来的路上我灌了好几口风,你能不能帮我熬点红糖去去寒啊?
”陈玉琦的目光在东屋紧闭的房门上犹豫一瞬,随即又收回:“……好,
那你先回房间等着我吧,我熬好给你送去。”门外的交谈被许南蔷听得一清二楚。
她原以为自己总该吃醋、生气,埋怨陈玉琦把自己扔在大雪天里漠不关心。
可直到现在她才发现,从看到两人先后下车那一刻开始,
她的心就被这数九寒冬的暴雪冰封了。她好像,突然就没那么爱陈玉琦了。
05许南蔷打了桶热水将自己全身上下擦了个遍,
从房里出来时正巧碰见要给许南瑰送红糖水的陈玉琦。他见到她先是一愣,
而后才吞吞吐吐指向厨房:“厨房里还有点煮好的,你喝了暖暖。这个……我先送去给南瑰。
”许南蔷木木点头,倒完洗澡水路过厨房,鬼使神差探头看了一眼。巴掌大的瓷罐,
红糖水几乎所剩无几,只留一些烧黑的焦糖底。她不由得笑出声。
既然一开始就没打算带她的份儿,又何必因为怕她介意说那种话,平白无故膈应谁?那一晚,
也许是淋了雪的缘故,许南蔷睡得格外昏沉。以至于第二天到厂里时,整个人都头脑发张,
走路虚飘。一同上工的李姐见她状态不对,塞了颗糖块给她:“怎么瞧着这么蔫,
别是生病了吧?反正下午厂里也没什么活,你叫陈营长带你去医院看看。
”“今年感冒可凶了,你可别不当回事儿!”李姐催着她走,
结果没两步就被一旁看热闹的插了一嘴:“陈营长?我刚瞧见他了,
开车带一姑娘不知道去了哪儿,一时半会应该回不来。”“诶,那姑娘是你家亲戚吧?
我瞧着跟你倒是有点像。”“这陈营长人是真不错,对媳妇好就算了,连亲戚也这么照顾。
小许找上他,下半辈子可是享福了!”许南蔷在一道道笑声中头重脚轻,眼皮似是有千斤重。
她无心在意她们在恭喜什么,只是觉得身体不由自主地往下坠。最终在几声惊呼中,
眼前一黑陷入昏迷。许南蔷在混沌中漂浮,隐隐约约听到不远处似有责备声。
年轻的小护士哪管陈玉琦是哪位,小声数落怎么病人烧成这样才送来医院。
而陈玉琦始终一声不吭,一双冰冷的手反复贴在她的脸颊侧给她降温。让许南蔷想起,
以前他真的对她很好的。只是现在才后知后觉,他好像只有许南瑰不在的时候,
才倾尽全力对她好,仿佛是在透过她照顾另一个人。只要许南瑰在,
她就永远是被丢下的那一个。许南蔷想着想着,意识又是一阵昏沉。等再醒来时,
病房内已经空无一人。一旁摆着的饭盒盛满了鸡汤,打开时还冒着热气,看来人是刚到不久。
许南蔷摸索着出了门想去趟卫生间,不想回来的路上就那么巧,能走到许南瑰的病房外。
透过门缝,能清楚看到陈玉琦正一勺一勺舀着汤送到许南瑰嘴里。“多喝点,
你就是身体太弱了才会低血糖。左右我最近没什么事,干脆申请了居家办公,专心照顾你。
”许南瑰的脸被朦胧热气蒸得泛红,她低头笑着,
无意间与陈玉琦挨得又近了些:“谢谢玉琦哥。那……姐姐那边没关系吧?听说她也生病了,
要不你还是去照顾她吧,我没事的。”许南瑰故作体贴,却突然一口汤没咽下,
抓着陈玉琦的手咳得严重,急得对方连连帮她拍背。“你这样子让我怎么放心?
南蔷那边我来说,她一直身体健康,没两天就会自己痊愈的,不用***心。”“眼下,
没有什么事情能比你重要了。”06后面那些话,许南蔷没心思再听下去。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回了病房,再看到那碗鸡汤时,只觉得讽刺。待她回房没多久,
陈玉琦也紧跟着回来,见到她醒不由得一愣:“你醒了,怎么没让人去叫我?感觉怎么样?
还难受吗?”许南蔷摇摇头:“还好。我刚刚出去看到你了,你和南瑰在一起。
”陈玉琦一阵沉默,似是没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会被她发现,于是又笑着凑过去,
按原先那套说辞讨她原谅:“上午的时候南瑰低血糖差点晕倒,我碰巧送她来医院而已。
”“对了,妈之前不是也说,南瑰身体弱,得勤照顾一点,所以我想……”“都依你。
”陈玉琦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许南蔷堵了回去。她与他四目相对,
轻言轻语说出对方想要的答案:“南瑰难得来一趟,也不好让她病殃殃地走。
我最近感冒发烧,不方便照顾她,就麻烦你代劳吧。”“我这边自己可以,
你忙她的事就好了。”陈玉琦闻言有一瞬间的怔愣。他知道许南蔷一直很听话,
也常常谅解他,可他总觉得今天的妻子有哪里不太对劲。偏偏她的眼神语气都很平静,
让人察觉不出错处。于是陈玉琦也没再多想,应答两句就回了许南瑰的病房。隔着一层窗户,
许南蔷看着陈玉琦的身影来来***为另一个女人忙碌。终于,
那口最后堵在喉咙里的执念也烟消云散了。她从医生那里开了些药就准备回家,
路过许南瑰的病房时,里面说笑的声音实在刺耳。好在,她现在已经全无感受。
……后来的几天,陈玉琦都以照顾许南瑰为由大队医院两头跑。许南蔷也忙着准备支教事宜,
一来二去,两人已有一周没见面。眼看出发时间在即,李姐趁着午休时间,
偷偷摸摸蹭到许南蔷跟前来:“诶,支教那事儿,你跟没跟你家陈营长说呢?
”许南蔷头也没抬:“还没,他这几天忙着,没空说。”“忙什么忙!
我今早上还看见他拉着你那亲戚,说要进城置办两件衣服,你净拿这借口蒙我。
”“我可跟你说,这事儿尽早讲,万一陈营长真不同意,还能有个商量时间。
正好出发前能举办个欢送会,干脆你就趁那时候说了得了。”许南蔷垂着头没吭声。
陈玉琦会不同意?她看未必。他现在一心沉浸在和许南瑰在一起的幸福甜蜜中,
恨不得她这位正牌妻子就此退位让贤,怎么可能会不同意?高兴得拍手才是。既然如此,
那就按李姐所说,趁那机会说开算了。从此桥归桥路归路的,她走得也利索。
许南蔷将最后一颗感冒药吞干净,苦味儿瞬间自舌底蔓延开。她拧着眉,
将桌上摆的她跟陈玉琦的合影重重反扣在桌面上:“好,我晚点就跟他说。
”07许南瑰在医院住了五天终于出院,许南蔷也终于得空能告诉陈玉琦欢送会的事。
她在楼上的窗户上看着陈玉琦小心翼翼将她的妹妹抱下车,一步一搀扶地带她上楼。
说半点波澜都没有其实是假的,她早该看出来点苗头的。早在老家的时候,
陈玉琦就常常来许家串门玩。那时谁都看他是个老实的小伙子,虽没什么大出息,
但绝对是个顾家的男人。爸妈疼许南瑰,有这好事的时候先想到的就是她。可她不愿意,
嚷嚷着说要自由恋爱,说以后要嫁到有钱人去,才不要耗在一个一穷二白的男人身上。甚至,
隔年就带回来一个要谈婚论嫁的对象。家里人不同意,她就一哭二闹三上吊,
要偷偷跟那男人跑走。爸妈没法,才同意这门亲事。也是许南瑰结婚同年,
陈玉琦就倾尽家财,提着彩礼进了许家的门,要迎娶许南蔷。许南蔷还记得提亲那天,
陈玉琦偷偷摸摸把她拽到葡萄架下面,给了她一块贴身的玉佩。“南蔷,
我知道我现在没什么出息,条件也没多好,但你愿意等我吗?”“就两年,
我一定风风光光回来娶你,让你做最体面的军长夫人。
”廊下的阳光将许南蔷的脸晒得红扑扑的。她点头,
也摘下自己戴了二十年的长命锁当做回礼。她没想过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好日子,但没成想,
陈玉琦真的做到了。短短两年,他就功成名就,有钱有势。后来因为工作调离,
把许南蔷也一并带走了。往后的生活称得上要星星不给月亮,她说东他绝不往西,。
可她怎么就没发现,陈玉琦看她的眼神,更像是在看着另一个人呢?
许南蔷几不可闻叹了口气,待陈玉琦将许南瑰送回房里后才开了房门。
“后天晚上我们厂要办个欢送会,你跟着一起来吧。”“欢送会?要送谁?
”“送……”话到嘴边还没说完,就被房间里的人硬生生截断。许南瑰声音柔柔弱弱,
说自己病情初愈没力气,喊着让陈玉琦帮她换一下床单被褥。“诶来了来了!
”陈玉琦马上动身,离开前又匆匆忙忙应付一句,“后天是吧?行,
到时候我去你们厂里找你。那个……我先去帮帮南瑰。”陈玉琦似是通知一般,
撂下一句话走。许南蔷垂眼,缓缓摘下胸口处相伴自己多年的玉佩,
将它和那四十二封信放在了一起。这枚信物,这份感情,都是时候归还给它们的原主人了。
08说来也巧,欢送会的时间正定在了二月十四那天。看着街上有摆摊卖的玫瑰花,
大伙都觉得新奇,一窝蜂地围上去问。“今儿什么日子啊,怎么还卖上花了?怪漂亮的呢。
”“今天是外国的情人节,城里的小情侣都时兴过这个。一起吃吃饭送送玫瑰花,
这叫表达爱意!”众人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么直白的日子,全都不好意思笑开。
有几个感兴趣的问了花的价格后,一阵嘘声:“就这么几根玫瑰花,一包装就卖这么贵?
我瞧着跟我家院里长的蔷薇也没啥区别嘛。”“你可真是土包子,蔷薇哪能跟这玫瑰比?
这包装过的多洋气啊,代表的可是爱情!”许南蔷触碰花瓣的手一顿,又默默收回。是啊,
蔷薇怎么能跟玫瑰比。玫瑰那么洋气,代表的可是爱情……她倏然收回视线,
一心奔着厂里的大礼堂去。陈玉琦说他今天不忙,能早点到,
可等许南蔷到达后却并未发现对方的身影。甚至连值班人员都紧赶慢赶地来了,
那个属于陈玉琦的位置依然空缺。欢送会如期进行。
许南蔷被推选为人员代表上台发表出发前的感想,好鼓舞人心。上台时,她紧张笑了笑,
余光还是没受控地扫过台下那个空空如也的座位。她没抱希望的,从许南瑰来这里开始,
她就知道一切该到头了。只是没能好聚好散说个再见,确实有点可惜,
毕竟陈玉琦是这二十多年来唯一一个对她这么好过的人了。尽管,是出于其他目的。
许南蔷在台上愤慨激昂,下面坐着的李姐却察觉到她的面部变化。她寻摸一圈,
又捅了捅一旁的小工:“看见陈营长了吗?听说他们队里今晚没什么事啊,怎么不见他人?
”“他啊……”小工不动声色看了眼台上的许南蔷后,压低了声音,
“今天不是什么情人节嘛,他好像带着他家那亲戚去吃饭了。”“也真是奇怪,
情人节不该带着自己媳妇儿过吗,领着个亲戚逛什么劲儿呢?”话毕,
另一旁的小工也来插嘴凑热闹:“我瞧着陈营长对他家这个亲戚,好得可是不像话,
有一次我都见着他是把人抱下车的,哪家的亲戚能关系这么亲?会不会……”“行了别说了!
”李姐适时打断众人的猜想,“人家没准儿就是把她当自家妹子呢,哪就像你们说的那样了。
都别说了,好好听小许发言。”台上的许南蔷并未瞧见李姐那处在小声探讨什么,
只管完成最后一项任务。发言完毕,全场掌声雷动。她迎着在场几位领导赞许的目光,
郑重在支教人员名单上落下了自己的名字。自此开始,还有三天,她就要远赴边疆。
09出了礼堂,许南蔷才知道外面下了雪。她想把冻红的鼻尖埋进围巾里,可刚一抬头,
就见到两个人牵着手向她跑过来。是陈玉琦和许南瑰。“南蔷!抱歉,
我刚刚……有点事耽误了,才想起来你说要我去参加欢送会,
我……”陈玉琦还想再说些什么,可那些话头全被许南蔷的一双眼睛堵了回去。
她的眼神冷冰冰的,寒过夜间冻雪,好像再也没有之前见到他时的那种光亮了。
陈玉琦心下一凛,一阵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然而还没等他开口,
许南瑰已经接上他的话:“姐姐对不起,你别怪玉琦哥,是我非要拉着他堆雪人,
才害他忘了时间,你要怪就怪我吧。”“不过,只是个欢送会嘛……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演,
应该不重要吧?”许南蔷闻言转过目光。她的眼神停留在许南瑰怀中抱的一大捧玫瑰花束上,
而后又定在两人相牵的手。陈玉琦察觉到她的视线匆匆放开:“南蔷你听我说,刚刚路太滑,
我怕她……”“不用说,”许南蔷抬手,微笑挡回他的话,“不用解释,我都知道的。
”“你把她当妹妹,她把你当哥哥嘛,我知道的……”她低着头直直越过两人肩膀,
无视陈玉琦的呼唤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寒风刺骨,但再怎么冷,
也冷不过陈玉琦把她丢在邻区的那个晚上。
许南蔷踏着风雪一步一个脚印将他们甩在身后回了家属院。
眼尖的她一眼就发现楼下坐着两个新堆出来的雪人。和那俩人一样,也是牵着手的。
一个在胸口处写了“瑰”,一个在身上写了“琦”。
许南蔷只看了一眼就拂掉满身落雪上了楼。她终于彻底看开陈玉琦爱的另有他人这件事,
也终于不再把希望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她为自己煮了壶暖身的红糖水,最后三天,
她不想再被任何人所累。没成想她这边想通了,反倒轮到陈玉琦想不通。
他难得没有为许南瑰鞍前马后地照顾着,而是早早就回了房间。“南蔷,
我想跟你解释一下今天的事……”“不用解释,刚刚在外面的时候不是都已经说完了吗?
”陈玉琦一噎:“那两个雪人……”“噢,那个啊。南瑰从小在爸妈身边长大,
所以孩子气重一点,比较贪玩。你这个当哥哥的陪妹妹玩这些,天经地义。
”许南蔷面色不变,十分大度地为陈玉琦找好了一切借口理由。可不知为何,
他心里的不安感却愈发严重。晚间,陈玉琦关了灯,在黑暗中听着许南蔷规律浅淡的呼吸,
总觉得这个人在向他走远。鬼使神差地,他转身隔着一层被子将许南蔷拥入怀里,
就像很久以前那样。“南蔷,你不会离开我吧?”许南蔷沉默许久后选择了避而不答,
将话题一转:“听说今天是情人节,我第一次过这个,没来得及准备礼物。
”“等过两天我送你一个,你一定喜欢。”横在许南蔷腰间的手更紧了些,
陈玉琦为着这一番话,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他低头在她发间落下一吻:“好,我等你。
”10第二天一早,陈玉琦又恢复了许南瑰刚来时的样子,
衣食住行各方各面都为她准备好才出门工作。许南蔷因为支教被特批在家里收拾行李,
等两日后集中出发。一时间,家里竟只剩她和许南瑰两人。陈玉琦不在,
许南瑰也不再藏着掖着装好人,直接笑盈盈坐到了许南蔷面前:“我还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
能钓到这么一个对你实心实意的男人。没想到啊,还不是我说两句话就被我勾走了?
”“许南蔷,你怎么这么废物啊?在家争不过爸妈的宠爱,结了婚还争不过丈夫的宠爱,
走到哪儿都是个可有可无的东西。”她得意洋洋,裹紧陈玉琦刚为她买的小坎肩,
掏出一页离婚证明继续道:“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已经离婚了,
陈玉琦就是爸妈帮我找好的下一任丈夫。”“本来我听说你们两个很恩爱还有点犯愁,
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功夫。你知道下雪那天他跟我说什么吗?
”“他说啊……其实他之前想娶的人一直是我,要不是因为我早早嫁人,你又跟我长得像,
这个机会这辈子你也求不来!”“所以我劝你,趁早和玉琦哥离婚,把他让给我。
你凭着这张和我有几分像的脸过了这么多年好生活,也该够了吧!
”许南瑰的话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匕首直捅进许南蔷的心口。
那些和陈玉琦幸福过的时光在她眼前一遍遍过帧,最后只凝成了她唇边的一句话:“好,
我答应你。离婚,把他让给你。”“我要是你啊,我就……你,你说什么……?
”许南瑰愣了愣,没想到对方会答应得这么痛快。就在她一头雾水之际,许南蔷已经起身,
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张早就签好的离婚申请书。“我说,我答应你。
两天后我就会离开这里,到时候你把这封申请书交给他,让他签字就行了。你就告诉他,
这是我送他的礼物。”这下轮到许南瑰摸不着头脑,她原以为就算她肯放手,
不也得从陈玉琦这里扯下块肉下去。没想到她什么都没要,
就这么将自己结婚多年的丈夫拱手让出。“你不用怀疑,我没有诈。他喜欢你,
在把我当成你这些事我都知道。”“和一个心里装着别人的人继续过下去,他膈应,
我也膈应,还不如趁早分开。”“房子车子那些事你也不用担心。我嫁给他的时候,
爸妈没给我添一分钱,让我抱着两床被两只暖水壶就进了他家。后来添置的所有都是他出的,
所以走的时候我也不会带走一分。”“就是有一件事……”许南蔷顿了顿,
抬眼看她:“我的长命锁在他那里,我上次跟他要他不肯还我,你帮我拿回来吧。
”许南瑰仍是狐疑,转念一想,帮她这忙也没什么坏处,索性答应。甚至很利落地,
当天晚上就把东西给她扔了回去:“我当是什么好东西,
我不过跟他说借来看看他就摘给我了。”“行了,东西还给你了,你别忘了你自己说过的话。
”许南蔷攥着那支长命锁,上面隐隐约约还带有人的体温。她想起她上次跟陈玉琦说的时候,
对方急得跟什么似的。说什么给他了就是给他了,他得当传家宝一样贴身带着,谁要都不给。
如今,不是也轻易被另一个女人拿去了?许南蔷自嘲一笑,将锁重新戴好:“放心,
不会骗你,我马上就离开。”11许南蔷走的那天,天空灰蒙蒙地透着阴。
一行人都怕再被暴雪耽搁了脚步,所以人一齐就提早启程。许南蔷坐在颠簸的长途汽车里,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那些熟悉的城镇轮廓全都随着太阳升起的轨迹,逐渐消失在视野中。
车里坐满了同去支教的年轻人,大家兴奋地交谈着,笑声和讨论声此起彼伏。
许南蔷却安静地靠在窗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车窗边缘,目光有些失焦。"南蔷,
你怎么不说话?"坐在她旁边的女孩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问:"不会是在想你家陈营长吧?
不过说来也怪,他竟然舍得放你去那么远的地方,你得做了他很长的思想工作吧?
"许南蔷回过神来,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没有,建设祖国边疆是好事,他挺支持的。
"“那就行,听说西北那边条件挺艰苦的,不过咱们这么多人一起去,互相照应,
肯定没问题。"女孩从包里掏出一瓶水递给她,安慰她别紧张。许南蔷接过水,
轻声说了句"谢谢"后,没再接话。她拧开瓶盖抿了一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
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情绪。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那个夏天,陈玉琦站在院子的葡萄架下,
郑重其事地说一定会回来让她过上好日子。他那时目光中的坚定与温柔,
许南蔷到现在还历历在目。可若是回到当时……她再也不会接受那枚玉佩了。与此同时,
那片许南蔷逐渐远离的故土被笼罩在一片肃杀的寂静中。陈玉琦难得提早结束工作,
回来的路上刚巧碰上许南瑰。他站在院子里,看着笑靥如花的许南瑰踩着积雪款款走来,
红色的羊绒大衣在白雪中格外醒目。"玉琦哥,我去给你买了饺子,是你最爱吃的三鲜馅!
"“这么冷的天还到处跑,也不怕着凉。”陈玉琦笑着接过保温盒,指尖触到一丝温热。
他突然想起许南瑰出嫁前的那个冬天,因为贪玩双手生了冻疮,
费了好多功夫医治还是难除病根。再后来,
他有了点人脉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特意托人从上海带回来进口的护手霜。
可惜那时许南瑰已经嫁人,那些没了名头的礼物,就全都被他转手送了许南蔷。他突然发觉,
许南蔷对他来说,就像是一个始终被蒙在鼓里的感情中转站一样。想到此,
陈玉琦的心竟然没由来地痛了一下。“玉琦哥,想什么呢?快回家吧,一会儿饺子该凉了。
”许南瑰笑着,自然而然挽上对方的胳膊。陈玉琦愣了一下却并未拒绝,
与她并排说笑着上了楼。12直到进屋,陈玉琦才发现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今天的家里好像格外安静,屋子仿佛是提前打扫过,少了许多不太起眼的小摆件。
陈玉琦试探着喊了几声许南蔷的名字,却被许南瑰出口制止:“别叫她了,
姐姐可能是临时有事出门了。我们别等她,先吃吧。”陈玉琦狐疑,
又在几个屋子之间转悠了一番,犹豫着落座。不知为何,他的心里一直忐忑,
总有些不好的预感。但那些不好的预感在看到许南瑰贴心为他准备饺子时,
又顷刻间烟消云散。这样温馨的画面,他曾经幻想过无数次,没想到有一天真的实现了。
陈玉琦在厨房外看着许南瑰煮饺子的身影,对方的脸在蒸腾的雾气间显得有些模糊。
可他看着看着,竟发现自己竟然更期待那张转过来的脸是许南蔷。陈玉琦不由得愣在原地,
连厨房里的人叫他几声都没听到。许南瑰气呼呼捧着饺子出来:“又在愣神!
你到底在想什么呀,竟然面对我都溜号。”“我,刚刚在想南蔷她……”“砰”地一声,
饭碗被许南瑰重重搁置在桌上,发出的声响斩断了陈玉琦未说完的话。她撅着嘴佯装生气,
她知道陈玉琦最受不了她这个样子。“怎么又是许南蔷……玉琦哥,
你就直面自己的心不好吗?”“从我回来你就陪在我身边,我想要什么你都给我,
你的心意我很清楚!”“我也知道你从很久之前就喜欢我,
娶了姐姐只不过是因为她长得跟我有几分相似,你实际从来没有放下过我,是不是?
”“玉琦哥……”许南瑰轻轻柔柔唤了他一声,随即起身,
从大衣怀兜里拿出两份纸张送到陈玉琦面前。“我来给你讲个好消息,我已经离婚了,
我们可以自由恋爱了。”“还有你的这一份,她说这是送你的礼物。
她早就知道你一直爱的是我了,所以选择自愿退出,成全我们。”“只要你签了,
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等开春之后我们就回家,请我爸妈挑个好时辰,
咱们把证领了,怎么样?”陈玉琦迎着许南瑰期待的目光,不可置信地捡起那两张纸。
一张是许南瑰已经审批下来的离婚申请,而另一张,是许南蔷的……待看清内容,
他的心猛地一沉。许南蔷清秀的字迹映入眼帘:"因感情不和,
自愿解除婚姻关系……"“我本来还以为许南蔷要死乞白赖地赖在你身边,
没想到她还挺识趣的,都不用我赶,主动把离婚申请给我了。她……”“你说什么?
她主动给你的?”陈玉琦猛地打断她,情绪有些失控。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转身就往屋里冲。
推开卧室的门,一切如常。许南蔷的衣物整整齐齐地挂在衣柜里,
梳妆台上的护肤品一样不少,连她最爱的那支钢笔都还放在书桌上。可是拉开抽屉,
那里面空空如也——她所有的证件全部带走了。除此之外,也没有字条,没有解释,
甚至连一张照片都没留下。许南蔷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陈玉琦的心猛地揪紧,他跌坐在床边,手里紧紧攥着那份离婚申请书。
怎么会……她怎么会想离婚呢?明明他给了她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爱,
还给了她享用不尽的物质生活。难道……陈玉琦闷不做声回想一切,
脑袋里有个念头匆匆闪过,他赶忙跑到自己的衣柜前一通翻找。
果然在最深处翻到了一个铁盒子,可盒子却远比他印象中的重一些。掀开盖子,
一块通体晶莹的玉佩赫然在目。下面压着的,正是那四十二封写给许南瑰的信。
原来她早就知道了,早就明白自己不过是陈玉琦爱不到许南瑰才来爱她的替身。
原来这些日子里的宽容大度,也全都是在为离开做准备。13窗外的雪越下越大,
纷纷扬扬的雪花模糊了视线。但陈玉琦顾不得一切,抓起外套就冲出门,
将许南瑰的呼唤远远甩在身后。寒风刺骨,却比不上心里的寒意。路过街边的音像店时,
音响里传来伤感的歌声。陈玉琦突然停下脚步,他想起许南蔷最爱听这首歌,
每次听到都会轻轻跟着哼唱。现在他终于明白,那歌声里藏着的是怎样的心碎。
他直奔许南蔷所在的工厂,推开办公室大门,
和惊诧的厂工大眼瞪小眼:"请问许南蔷今天来上班了吗?""小许?"她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