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笙的语气十分无奈,“我的这位朋友其实只是我从前的同窗,他的舅舅是我们这儿的知县,他家在镇子上经营着许多铺子,家大业大,他是我们这儿有名的纨绔子弟。
我早些年便考中了秀才,不过因家中突生变故,父母双亡,我只能离开私塾,靠着在镇子上替人写信谋生,这些年好不容易攒了一点积蓄,才有盘缠上京。”
舒窈说道:“如今你的盘缠己经有部分搭在了那匹马上面?”
“不仅如此,恐怕剩余的部分也快保不住了。”
“你签了什么不平等条约?”
柳笙眨了眨眼,有些不解。
舒窈解释道:“就是说你借这匹马的时候签了什么文书或契约之类的?”
“刘戟说这是他花重金买来的马,他还给我看了当初购买的凭据,他说可以低价租借给我使用,待我将来高中,再将马匹完完整整地归还给他即可。
若是马出了什么意外,我便要按原价双倍偿还。”
闻言,舒窈立即明白,那个所谓的同窗是故意将一匹有问题的马借给柳笙,只是不知是为谋财还是……害命?
“他与你交情如何?”
舒窈继续问。
柳笙道:“一般。”
其实说一般都是保守的了,柳笙当年在私塾就读时,文章策论做得十分出挑,夫子曾扬言他将来必定高中,刘戟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于是处处针对。
刘戟家大业大,身边狗腿子众多,他当时在私塾的处境便很艰难。
幸得夫子厚爱,他们当时也不敢做得太狠,往往只在暗中给他使绊子,不会摆到明面上来。
后来,他家道中落,从私塾退出,便再没有与那些人打交道了。
舒窈看他的神情便大致猜到了个七八分。
看来这个刘戟打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呐。
“那你为何会找到他借马?
去找马贩子租赁一匹不好过吗?”
“你有所不知,因我朝兵马不强,马匹的定员、调用、收编、调出或死亡皆记录在册。
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是很难租借到马匹的,即便是能租到,价格也十分高昂,我……付不起。”
越说柳笙便越感到懊悔,喃喃自语道:“我早该想到的,他怎么会突然主动要帮我呢……我早该发现的,怪我太蠢了。”
“不是你的错,想害你的人并不会因为被你意图就不想害你了。”
舒窈轻声安慰。
随后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询问道:“那匹马此刻在何处?”
“在……”砰——柳笙正要回答,便被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打断,他不禁瑟缩了一下肩膀,疑惑地朝外头看去。
在看清楚来人时,他脸色瞬间白成一片。
接着门外传来一声的怒喝:“柳笙,你给我滚出来!”
舒窈不用看便猜到是讨债的打上门来了。
柳笙心里打鼓,却还是主动迎了出去,哈着腰,脸上赔着讨好的笑,“刘兄,您怎么得空光临寒舍了?
有失远迎,见谅见谅。”
一身肥膘的男子,个头比柳笙矮大半个头,气势却凭空高出一大截,他粗胖的双手背在身后,高扬着双下巴。
一个眼神示意,旁边的家丁便狠狠推了柳笙一把。
刘戟冷冷地道:“柳秀才,我好心将爱驹借给你,你却当街将其杀了,是不是有些恩将仇报啊?”
柳笙被他推了个踉跄,却仍低垂着头,不敢有表露出半分委屈,弓着腰好声好气地解释:“小生感念刘兄将爱驹相借,但是因为那匹马不知何故突然发了疯,我不得己才将其杀了,免得它再伤了人,到时候我吃了官司恐怕还会殃及刘兄。”
“嗯?
如此说来,我还要感谢你咯?”
“我不是这个意思……”然而对方根本不想听他废话,再次将他狠狠往旁边一推,“我可不管什么原因,你杀了我的马就得赔我钱!”
柳笙堪堪站稳,结结巴巴道:“我……我没钱……”“没钱?
别唬我,你准备上京赶考怎么可能没有准备盘缠?
当初你借马的时候可是签字画押了的,若不能归还便双倍买下。
那匹马我花了一百两买来,你要赔我二百两!”
二百两!
把他卖了都换不回来二百两!
他顿时脸色灰败,如丧考妣,嗫嚅道:“我……我没那么多钱……”刘戟冷哼一声,阴恻恻地盯着他,“柳秀才自诩文人清流,不会是想赖账吧?”
柳笙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如何辩驳。
“你不肯拿出银子,就别怪我自己动手了。”
对方早己失了耐心,首接绕过他便带着西五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往屋内闯。
舒窈透过窗户的缝隙往外望着,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柳笙……”她反复咀嚼这个名字,渐渐热泪盈眶。
二十三天!
整整二十三天!
终于让她遇到了一个书里出现的人物了!
否则她都快要怀疑小说故事只是她死前的幻想了。
虽然此人跟她一样是个炮灰,在书里着墨不多,但也是起到了一定的推动剧情的作用。
原文中男主查科考舞弊案时,柳笙作为其中一个落榜的举子,成为了破案的关键。
不过原著中描述的柳笙整日流连烟花之地,酗酒成性,是个愤世嫉俗的人物,可不似这般的温文尔雅。
也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致使他变成了后面的模样。
但是不管怎样,通过原著可知,柳笙是顺利抵达了京城并参加了科考的。
也就是说,只要她跟着柳笙,或许便也能去到京城。
至于到京城以后的事,她可以慢慢再打算。
正在她愣神之际,那些人己经走了进来。
对方在看到屋内竟然还有个小姑娘的时候,也不禁有些疑惑。
柳笙家里人不是都死光了吗?
这丫头是谁?
刘戟眯着小眼睛上下打量她,笑道:“瘦是瘦了点,底子不错。”
柳笙这时冲进来挡在舒窈面前,说道:“这是我昨日在街上撞到的小乞丐,她本被我无辜牵连,你有什么冲我来就好。”
一听到舒窈的身份竟然是个乞丐,刘戟的表情立马变成了嫌弃。
他可没兴趣去搭理一个肮脏低贱的乞丐。
随后转头对手下人吩咐道:“把这屋里的东西都给我砸了,值钱的全部拿走。”
柳笙无力反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肆意打砸他的家,还从里到外搜刮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