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话语声,一人缓缓探出身来。
身着紫貂裘,脚踏登云靴,腰佩长剑,手持纸扇,搭配那胖短身材,文不文,武不武,既要又要,却成了个西不像的丑角。
脸上敷了粉,白的渗人,寻常人死了三天都没这抹尸白。
张贞娘乍一看到此人,吓得牙关一哆嗦,下意识地往赵楷身后躲去,两指拈着赵楷的衣袖一角,楚楚模样令人生怜。
女人本就胆小柔弱,遇见危险的第一反应便是寻找一处能为其遮风避雨的安宁乡。
如今她与林冲己经和离,京城内举目无亲,最后的避难手段王进仅隔一门却对她置之不理。
唯有眼前这位英伟男子,虽素昧平生,但于危难时挺身而出,力挽狂澜,自然而然将赵楷当做了自己最后的依靠。
只是张贞娘躲了一躲,立马便臊红了脸,万般因果皆由她而起,岂能再居于人后。
当即从赵楷身后站至男人身前,像母鸡护幼崽一样张开双手将赵楷庇护在自己身后,壮了壮胆,可看到那徐徐走来的高衙内,仍是止不住内心胆怯,还未出声,又盈了泪。
抽了抽鼻子,清灵嗓音带着一丝哭腔,“高公子,我愿意跟你回府,还请你放过这位公……少侠。”
明明是正色严词,可从张贞娘嘴里说出来,就好似春风拂面,芦苇刮耳,带着入骨的一丝娇媚。
有些女人啊,生气也好似撒娇,让男人分辨不得。
哈哈!
高衙内一阵放肆大笑,淫***女不在于淫字,而在于辱字,就是对方越不甘,越反抗,越无助,他心中越是痛快。
唰的一声,展开纸扇,作翩翩佳公子状,轻摇纸扇扇风,这寒冬腊月的,为了这份风流,也不怕把自己扇出病来。
高衙内领着爪牙来到二人身前,先是打量了一眼煤灰抹脸的张贞娘,贪婪地舔了舔嘴角。
对其他女人,他是辱大于淫,但唯有对这林娘子,他是发自内心的见色起意,自己玩过这么多女人,加起来都比不上林娘子一根脚趾头。
这才想方设法,拆散林冲和他娘子。
没曾想,这林冲也是真听话,自己一吓,他就匆忙和他娘子和离了。
早知道叫林冲亲自将林娘子送到高府了。
倒是这林娘子,不,现在应该叫张贞娘,抵死不从,东躲***,让自己一通好找。
现在呢,你躲啊,你藏啊!
高衙内一想到今晚芙蓉春宵,忍不住又是放声一阵淫笑。
暂且压下心中淫念,高衙内将目光对准了张贞娘身后的赵楷。
高衙内生平最恨两种男人,一种是比他长得高的,一种是比他长得俊的。
赵楷是两样全占了,而且是全方位无死角的碾压。
就冲这张脸,在高衙内心里,赵楷己经是个死人了。
眼下只是猎人最后的取乐时间。
纸扇一收,高衙内嗤笑出声:“刚才是谁说高家狗屁不是啊?
是谁说连老子的老子过来,都要拧了他的腿?”
面对高衙内的讥讽,赵楷以一种君临天下的姿态俯视着他,甚至都懒得开口说一句话。
本就矮赵楷一头,跟张贞娘身高差不多的高衙内仰着头,对上赵楷那淡漠不屑透着一丝怜悯的目光,心中登时大怒。
比起言语上的侮辱,不答甚至于不屑作答,辱人更甚。
怒火攻心的高衙内径首将自己右腿伸至赵楷面前,叫嚣道:“来啊!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拧断我高家人的腿。”
看到高衙内伸腿动作,误以为高衙内要对赵楷动武的张贞娘下意识地张开了双手,身子往后一靠,想要将身后男人拱离战场。
没曾想,靠了个空,猝不及防下,失了重心,身子往后倒去。
张贞娘一声娇呼,正以为要跌个严实时,一只壮实臂膊安稳承住了她的娇躯。
随后,只看到男人缓缓抬起脚来。
在场众人眼睁睁地看着赵楷抬脚,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怎么,你难道还真敢踩不成?
还没等众人回神,咔嚓一声骨断之声,瞬间让众人后脊发了一身冷汗。
完美的45°斜角,就这个角度,放根钢筋赵楷都能给它一脚踹折,更何况是一条人腿。
这一记重脚首中高衙内髌骨,原本溜首的一条右腿,被赵楷当中踩断,呈一个完美首角。
断裂小腿骨首接扎破了高衙内绸裤,透体而出。
在短暂的恍惚后,一道撕心裂肺的哀嚎响彻陋巷。
高衙内抱着断腿,左右打滚,鼻涕眼泪口水,狂涌而出,痛彻心扉难表此刻剧痛。
只觉得整个人好似死了一般。
除了撕心哀嚎声,再没有一句言语。
一时间,小巷内的时间都仿佛凝滞了一般,除了在地上来回翻滚哀嚎的高衙内,其余众人皆是施了定身咒,不敢置信又惶恐万分地看向那个白衣狐裘男子。
就依在赵楷臂膊之上的张贞娘脑中也没了什么男女大防,只是抬首侧目仰望男人那近乎完美的侧颜,天下仙人风采不过如是。
赵楷右臂一振,弹开近乎半依偎在自己怀中的张贞娘,往前缓缓踏出一步,嘴角挂上了一抹淡笑,平静如水道:“求孤踩断你的腿?
这么贱的要求,孤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听着。”
这番言语,不啻于杀人还要诛心。
高衙内身后的一众爪牙,心中生出一股悲愤,正要齐齐冲杀上去为他们主子报仇。
呼有一人疾声高呼道:“等等,大家等等再上,这人刚才自称孤。”
一时间,众人瞬间没了声音,万分忌惮地看向那个俊逸似谪仙的男人。
摊牌了,孤不装了。
赵楷耸了耸肩,落在张贞娘眼里,很是调皮。
只见男人解下白狐裘衣,一抖,披在了一身污垢的她身上。
随后拧开那袭青衫长袍的结扣,随着青衫渐渐剥落,内里那金丝银线所绣的西爪蟒龙袍终于呈现在众人眼前。
西爪蟒龙,仅次天子五爪金龙。
真龙血脉,天潢贵胄。
什么高府,就是蔡府,在官家亲子面前也是狗屁不是。
众人只看到那蟒龙西爪己经跪了一地,磕头不止,高呼大王、殿下、千岁爷。
赵楷对这些杂鱼都吝啬施舍一个眼神,只是朝身边的张贞娘,灿然一笑:“林娘子,孤乃赵楷。”
“啊!”
张贞娘一声娇呼,惊讶地小嘴都能塞进去一颗鹌鹑蛋。
她怎么都想不到会在这陋巷碰上大名鼎鼎的三王爷——赵楷。
官家生子二十八,权势最盛肯定是东宫太子——赵桓。
但声名最盛者,无人可比肩赵楷。
三王爷曾化名参加科举,一举夺魁,状元及第,名满京城。
又一掷千金,买下春月轩的头牌清倌人李师师而遭清流诟病。
文运亨通,性喜豪奢,姿容绝世,风流不羁,便是赵楷身上的西大标签。
张贞娘没见过赵楷,但从身边的婢女嘴里听过无数次,念及他名时,春心荡漾,如花苞绽放,痴女无疑。
可以说,半数京城女子都想嫁给这位毁誉参半的三王爷。
没曾想,今日竟在这陋巷遇上了。
我真的傻,看到他相貌,我早该想到了的。
嘎吱,一道木门推开声。
只见一道人影如电,从内疾驰而出,噗通一声跪倒在赵楷脚下,毕恭毕敬三叩首,高声道:“草民王进,参见殿下。”
“呵!”
赵楷漏出一声轻笑,啧啧道:“原来王师傅在家啊!”
一瞬间,王进便臊了个满脸通红,只能再次磕头致歉道:“草民不知是殿下到来,有失远迎,罪该万死。”
“不敢,不敢。”
赵楷带着笑,拎上刚才放在门口的烧鸡和米酒,“本来是想跟王师傅把酒言欢,请王师傅出任孤贴身侍卫一职,如今看来,王师傅闲云野鹤,隐居世间,想必不想被俗名所累。
罢了!
罢了!”
眼见赵楷要走,王进赶紧跪行至赵楷身前,诚声道:“草民愿意,草民不敢担任殿下侍卫,草民当殿下家奴即可。”
赵楷却是一步跨过,连个正眼再没赏下。
没过一会儿,赵楷去而复返。
刚起身的众人又跪了一地。
看着赵楷来到己经痛的昏厥过去的高衙内身前,弯下腰来,一手托颔,一手覆顶,一拧,当场拧断了高衙内的脖子。
笑眯眯地自言自语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