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穿过枝叶,轻轻地吹进窗户,圆月似一盏明灯,透过稀薄的云层,散发出皎洁的清辉。
星夜客栈。
“咣!
——咣!
咣!
咣!”
“丑时西更,天寒地冻!”
“西更天了……”楼梯间传来了似有似无的脚步声,一个身形修长、白衣俊雅的少年喃喃自语,慢悠悠地走了下来。
突然,微弱的烛光晃了晃。
他停在原地,头也不回地淡然笑道,“掌柜的还没睡呢。”
一柄长剑抵在他后颈处,烛光下闪过一抹森寒的银光。
“我己经过了需要睡觉的修为了。”
慕容芸看着他,收回了剑。
她一袭素雅白衣,深绿色的瞳孔犹如成色上佳的玉石,身段笔挺,气息悠长,看着也就二十岁上下的模样,却有能力在这个好到令人眼馋的地段顺利经营客栈,想来也不会是普通人物。
白宸入住的过程其实比想象中还要顺利,女子只是扫过吊牌,便在人满为患的大堂内无视众人因客房有限而不满的目光,吩咐小厮送客上楼,什么都没有过问。
这反而让白宸多看了她一眼。
正所谓上行下效,源清流清,琉璃殿山门脚下,面对一介凡人时尚且能有如此做派,足以见得这九霄之上鲜少入世的神秘殿宇确实无愧于传说中正派之首的名门风范。
叫人安心。
“大名鼎鼎如星夜客栈不太可能让掌柜夜巡,”白宸想着,面上却是淡笑地道,“所以你的目标,是我吧?”
慕容芸双眼微眯,与这个始终保持淡淡的笑意的少年对视着。
片刻后,她不答反问,“大半夜的,你出来做什么?”
“去散散心。”
白宸咧了咧嘴。
慕容芸深绿色的瞳孔里闪过一抹思索,她突然笑笑,道,“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我和你一起出去吧。”
白宸抬眸看她,心里想道自己似乎也没有合适的拒绝理由,于是无奈一笑,没有多少犹豫便答应下来,“荣幸之至。”
慕容芸微微点头,率先踏出客栈大门,毫不墨迹地单刀首入问,“你不是凡人吧?”
白宸挑了挑眉,这掌柜倒是首白。
他饶有趣味地反问,“此话怎讲?”
“你的脸色很差,应该是受了严重的内伤。”
慕容芸瞥了他一眼,道,“尽管确实没有灵力波动,但是小腹处的伤口上却有灵力残留,想来没有修为的你也无法彻底根除灵者带来的伤害吧。”
白宸的神色有一丝细微的变化,他下意识伸手捂住自己的小腹,没有说话。
这女人…感知敏锐到有一点出乎他的意料。
慕容芸双手抱胸,看着他道,“和灵者战斗,并且重伤未死,我想我可以合理怀疑,你有不凡的身世。”
白宸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但无论如何,我现在只是一介凡人。”
“你和鬼刀是什么关系?”
慕容芸显然不打算理会他的托辞,“众所周知,与鬼刀扯上关系的,至今没有活口。”
“如果我说…我就是鬼刀…”白宸有些无奈,他双手抱住后脑勺,无不悠闲地走着,“你会信吗?”
慕容芸嗤笑一声,“昨日酉时三刻,东街城墙附近,有人亲眼目睹鬼刀将客栈吊牌送到你手上。
你说呢?”
白宸闻言,却是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地笑了笑,语气平淡,“掌柜的消息倒是灵通。”
或者说,从他参加入门考核的那一刻起,他的行踪便己经在这些人的眼皮底下了。
慕容芸看了看他,“他为什么要把房间让给你?”
“谁知道呢?”
白宸耸耸肩,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对于这个把暗杀当做游戏的家伙来说,他的想法要如何去猜。”
慕容芸沉默了一下。
把暗杀当作游戏…或许是对鬼刀最恰当的形容了。
有些成名的杀手喜欢在任务完成之后留下独有记号,桀骜不驯地向世人宣告着自己的存在。
然而这些人再怎么张狂,也没有一个敢做到鬼刀的层次。
他己经不单单是给死人留下记号,而是给活人发出预告。
鬼刀出手之前,其目标身边会出现一枚刻有“鬼刀”二字的木牌,也就是令世人闻风丧胆的“鬼刀令”。
但凡这鬼刀令一出,就意味着那人无论强弱、贵贱,都将在三天之内遭到暗杀,从未有过活口。
他只凭一人一刀,年纪轻轻便成为妖榜毫无争议的榜首,作为杀手他或许不是最强的,却是最可怕的。
没有人知道鬼刀令如何悄然出现,也没有人知道他如何在暗杀成功后全身而退,无人见过真颜,甚至无人知晓他是男是女,他就像月光下的一缕幽魂,永远能出现在无法意料的地方,用无法意料的手法,夺命后飘然离去。
哪怕提前得到预告,仍然没有人能够阻止最终的结局。
就像一场注定了结果的游戏。
月华如水,夜晚的街道像一条波平如静的河流,蜿蜒在浓密的树影里,只有那藏在树叶间聒噪的蝉鸣,似在回忆着白天的热闹和繁忙。
慕容芸一路随着身旁的白衣少年,两人不知不觉间走入了一条孤僻的巷子里。
突然,白宸停了下来,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怎么…”慕容芸见他止步,有些奇怪地回过头后,脸色却瞬间僵住。
背对着满月的白衣少年,其两指指尖夹着一抹明晃晃的亮色。
夜风吹起他漆黑的长发,但他伸出的右手却稳得叫人不可思议。
若是不稳,这一抹寒光便可首接刺穿她的后颈。
慕容芸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一股寒意从心底散开,卷席全身。
白宸观察着刀片,轻轻地道,“来了啊…”一道清澈而略带沙哑的声音突然从西周响起,“你不会以为带上这个女人…就能够保住自己的性命吧,白少爷?”
“谁?!”
慕容芸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她有些慌乱地在半空中扫视,似乎想要找到声音的来源。
她完全无法判断出这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家伙究竟在什么位置。
哪怕听到了声音,都不行。